揭过去了。”
他低笑一声，“唯有你，唯有阿涅你，我揭不过去。”
“你叫我大人，你求我跪我。”他觉得荒唐至极。
怀里的身躯一寸寸软了下去，温热的血液逐渐浸透了赵篆的衣衫，他仿若毫无知觉，继续说着：“周子宴幼时教我，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说只将万骨作万骨就是了，不过是朱笔在纸上轻轻松松就能写完的数。”
“一抹就没了，不算杀人。”
“不然一条条性命，一个个名字记得清楚了，自己也就成了恶鬼。”
“我少时噩梦，父王与师父要我搬去裕寺，说那有神佛坐镇，百恶不侵。在那杀人……心安理得一些。”
“——你竭力反对，我一直以为是你心疼我。”
他说到这儿低头望了眼太妃渐渐泛上青色的脸，“现在想来，你是怕将来告知我真相。圣教的供奉圣物，你眼中的神明，竟向中原的鄙弱之教，低下过头颅。”
“赵蔺怕也是知情的吧，他忌惮厌恶我至此，也是因为这个？”他冷淡地笑了一声。
赵篆徐徐叹了口气，松开了怀里的尸身，任由她失去支撑重重落在自己膝上，“周子宴把我教成这样，行事只问目的，从来不去看脚下踩得是什么。”他看了看遍布掌心指缝的温血，随手扯起太妃尚未染血的衣料细细擦了，“可我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地方是软的，热的。不过如今看来，你们没人信过我。”
“誉儿叫我的表哥，周子宴偶尔叫我的小殿下，你叫我的篆儿，我都记得。”
“我以为我还剩下阿涅你。你要圣族入世，万世不衰，哪怕周子宴和赵蔺联手自背后捅我一刀，把我推入如此境地，我仍旧想愿你心愿。”
“可惜我自作聪明，原来誉儿死了之后，这世上就无人报我以真心了。”
赵篆弯下腰，指尖顺着太妃的眉心一路落到鼻尖，“我这人最是锱铢必较，心狠手辣的。”
“阿涅你真的从来不聪明，怎么就把自己最重视的东西，交到了我的手上呢？”
23:11:08
Chapter 83
赵篆任由太妃的尸首滑落在密实的地毯上，他踉跄起身，扶着门框跨了出去。
下人们远远得见王爷一身血腥，吓得扑通扑通整整齐齐跪了一条长廊。
“太妃是自殉先王。”他一步步蹒跚向外，待到终于站定廊下，已然又是寻常那个自持而又莫测的赵篆了。
“备水更衣。”他淡淡命令。
待得收拾妥当，宋怀信已闻风入府等了有一会儿了。
年少的亲王没有与他解释的意思，只是轻描淡写地吩咐了他要办的事情。只是在看到宋怀信腰间那枚鸳鸯佩时突然道：“你既已功勋立身，也如那些士子一样想要北上吗？“
宋怀信不解其意，新王往前迈了一步。指尖按在漆红的栏杆上，“那些士子为求功名，可你，边关怕是更自在些吧。”
宋怀信这才明白他的意思，“若说是为你我君臣相知，你是会不信的。”他看了眼赵篆不置可否的神情，继续道：“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俊美风流的仍旧一副文人做派的小将军想了想，“我投笔从戎，便是想用我的弓马，为我的孩子，挣出一条不用在战场上拼命的将来。”
赵篆不置可否，拍了拍他的臂膀，擦肩而过之时突然侧首，低声道：“宋怀信，那你要记得，你欠我的。”
宋怀信正欲追问，新王却背对着他摆了摆手，不愿作答了。
……
盛夏，京城，含元殿。
老皇帝说是重掌朝纲，实则多数依赖二相，他的身体在那一场变故中彻底垮了下去，且性情变得越发喜怒无常，多疑善变。
他不再允许人贴身伺候，只留着大貂寺王栩在身边。
深夜，更漏滴哒，一道不该属于含元殿的脚步声，却自门口带着衣摆曳地的声音越行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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