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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窗,辛溥坐在客厅的行李箱里,左手边的玻璃上倒映一片被雨水洗得透亮的青蓝天空。

三个月前他顺利完成了学院的答辩,成为了完全意义上的毕业生,接着就是毕业派对狂欢,庆祝,每个人都着急奔向新的自由新的世界,辛溥偶尔在夜里醒来,手机上会收到一些充满醉意的告白或愤怒的吐露。后来他们在告别的餐桌前拥抱,互相道别,催发的前夕最终流下泪水。

在开始毕业旅行前辛溥参加了一场婚礼,在北方的城市,他的父亲再度变得年轻,和小自己十五岁的新娘一起,直说这是爱神对自己的二度眷顾。他看见婚纱下女性的面庞变得粉红又娇艳,他们像是众多在新世纪结婚的爱侣们一样,穿白色礼服,走由鲜花装饰的拱门,在没有神的地方交换戒指和誓言。在场的嘉宾都说这将是一桩好的姻缘。

良好的姻缘。

离开岛屿之后他没有再与家里人讲过发生的一切,另一方面也无人关心,父亲曾在新婚之夜后不久来找他,他喝醉了酒倒在竹躺椅上,咬字不清地控诉新妻子对他的管束和压榨,说他的车子和票子统统都进了对方的口袋,每日还要被盘查和多少女人说过话。

“简直像是个疯子!”他说,通红的眼睛里装着不知是酒气还是泪液,又说,婚姻就是坑人来着的,活死人的坑。

辛溥一直没有搭话,只是往竹椅上丢了一块毯巾。

竹躺椅是母亲尚在世的时候买的,辛溥还记得,为了治疗父亲一段时间的腰伤,他不能平卧,就找了菜市场里会打家具的老师傅,用竹子打出一把躺椅来。父亲每每躺在上面睡觉,母亲总是会过去给他盖上毯巾。

醉酒的父亲尚能将自己用毯巾裹好,他还睡着母亲给他的那把躺椅,在竹木发出的苦涩声音中,他似是清醒了几分,突然问起辛溥小舅的情况。

辛溥只是告诉他一切都好,小舅在岛上有自己的住处,靠教书为生,有可靠的学生。

“他还是那样?没有老婆?”

辛溥在洗手池里洗一只苹果,背对着父亲。

“没有。”

“也难怪啊,”他听见父亲慨叹,“毕竟出了那样的事情。”

辛溥还想告诉他一些什么,等他拿着切好的苹果回到客厅,他人已经在躺椅上睡着了。

他在北方的城市呆了不足一个星期就决定离开,搭上飞往南方的航班,前往东京。落地时他的好朋友们已经在机场迫不及待,向他热烈挥手。

第一天去了明治神宫和御台场,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在天空树下合影,一星期后他们分别,一些人结伴去了京都,辛溥则留在都内,终日沿着隅田川游荡,每天下午三点的时间都花费在上野公园,用来散步以及观察黑天鹅。

那时的辛溥不知道钟闻是否仍在东京,亦不曾尝试联系。他将在日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散步和观察水鸟,并未去想曾令他心碎不已的恋爱故事,离开岛屿后他甚至从未写过信,即使他的行囊里有一封长长的,钟闻的亲笔信。

在东京的最后一天,他在樱花大道下依稀看见一个令他熟稔的背影,他匆匆地上前想要打招呼,却最终只能说出一句陌生的抱歉。

于是他坐回长椅上,悲哀地想起一现的昙花,那种纤细瘦长的花朵,只在夜的最深处偶然开放。他想起那时钟闻勾勒这种令人哀伤的花朵时的眼神,他知道一切都只将是这样,所有的激情与浓艳在一夜绽放,他们血浓于水,却也只能相拥而枯萎。

那就是毕业旅行的全部。

夏天开始的时候他已经顺利地收到几份工作邀约,最后成为实习生,他开始学会穿衬衫打领带,上班前对着镜子将头发梳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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