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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带学生,每周他们会去一次山里写生,家里渐渐多出许多未完成的画稿,辛溥都将它们整理好。

阿雅除了来上课,慢慢也和辛溥成为了朋友,没有课的下午她偶尔也来,为辛溥带些镇上买来的小玩意儿,或是一本书。借她的手辛溥完成了假期既定的阅读计划,作为课业任务的读书报告也完成了泰半。

此外还有许多计划外的事情,在那个夏天里,如果是十一岁的小溥,也许会在方格簿上一笔一划这样写:

“*在这个暑假里,我学会了修剪花的叶子,认识了许多花的名字,我还去到一个开满鲜花的山谷。学会了煮粥,做饭,照顾病人。学会了一万种亲吻的方式,学会了爱与被爱……*”

辛溥的暑假在海风与热浪里飞驰,他像是一只跌进酒缸的醉鬼,在丰盈的被爱的狂热中维持缄默,却无法自我克制。

九月带来了令葡萄成熟的风和隐隐的秋息,海岛上已经能看见渡洋而返的白色鸟群,它们将在来年春天的时候离岛,带走更多的新的鸟群。

秋天开始的时候辛溥将成为毕业生。

钟闻询问过他对于未来职业的打算,那时辛溥满头满脑只想着钟闻,于是不假思索地说以后也想去做老师。

或者到这岛上来,和小舅一起。他说。

辛溥是无比乖巧的孩子,母亲从他小的时候就总对亲戚朋友说,能有这样的孩子是莫大的福气。这一点甚至连父亲都无法不认同,他是他们的骄傲。

钟闻皱眉不语,对于他的想法并不认可。而身上的辛溥却又开始发作,极尽缠绵之能事。辛溥的孩子脾气闹得实在汹涌,钟闻只好半推半就地随他一同滚进床上胡闹。

辛溥对他一直怀着浓烈的爱欲和依恋,类似于孤子对母体的留恋,却又有着反俄狄浦斯式的叛逆。钟闻顺从承受接辛溥的所有冲动,他是他的母,他的父,又是他生命之初不可或缺的重要情人。

在午夜魔法失效的时刻,钟闻常常清醒,他看着身边熟睡的小溥,好像看见一个阔别经年又回到他身边的梦。

东京来的盒子还在卧室里放着,钟闻在一个九月的午后打开了盒子,用一把银柄的拆信刀。

那是一个异常安静的午后,从窗口踏进饱含秋日气息的微凉的海风,钟闻将盒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再一次体会到旧日的痛楚。

辛溥还在床上午睡,对发生的一切浑然无知,待钟闻在桌旁写完一封长信,他仍未醒来。钟闻摸着辛溥的额头,思忖片刻,凑过去印上一个吻。

等到辛溥从悠长的午睡中醒来时,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他看见了那散落在床上的许多东西,以及那只从东京来的盒子。

他逐一翻看了那些物件:银质打火机,空酒瓶,褪色的工艺戒指,几张空景照片,还有一张用来包裹的,一九四一年的报纸。

报纸中所报道的都是出生之前的故事。

回过神来时他听见楼下阿雅的唤铃,起身飞奔下楼,那天是个星期三,而钟闻却没有准备授课。

他们一直等,直至时针前进一格,钟闻还是没有回来的意思。

辛溥等不住了,于是说出了自己的疑虑。他告诉阿雅有些东西也许可以请她看一下,他尚记得阿雅的来历,她的父亲是一名日本籍的海员。

他领着女孩上楼,来到钟闻的房间。

一切都是未经许可的,辛溥和阿雅感到同样的紧张,她紧抓着书包的带子,像只随时准备逃跑的兔子。

他将那只盒子里的物什都给她看了,又领她去看墙上的那幅画,他为女孩搬来小竹凳,让她可以踩着看清上面的文字。房间里不时吹拂过海风,两个少年还是出了许多汗水。

阿雅用了一会儿辨认清画上写的内容,然后逐字逐句翻译给辛溥听:

——诸世如露水,欢情如雾。

——秀崎君,为何总是神伤?

——想到了你,我们,这世上男子间的相爱,和这世上的短暂事物都是一样的…

——你我都在等,好似人间的灯一灭,就可以退出离场。

——是这样的吗?秀崎君。

……

——下个月就要离开东京,帮助完成画作的细节后,谨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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