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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巷子里这些楚馆营生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最高处那灯火通明的阁亭就是莳花楼。莳花书寓终日宾客盈门、高朋满座,楼中的姑娘非同一般——花容月貌不说,更是柳絮才高、博古通今。连弹曲的女乐都是特地从苏州找的老师父教的手艺。

此时刚刚日落西斜,就有喝得昏醉、衣着光鲜的恩客立在莳花书寓三楼的长廊中,嚷嚷道:“听说天阁的青鸳姑娘与早年那位回乡嫁人的花魁香君姑娘有几分相似。今日不论姜妈妈如何开价,我都愿一掷千金见上一面!”

那珠围翠绕、浓妆艳抹被人称为姜妈妈的妇人,抚着鬓侧的绒花赔笑道:“青鸳姑娘今日已经有客人了,真是对不住李少爷,我们再送一壶酒赔罪。”

李少爷肥头大耳、满面红光,一看就是长年流连欢场、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此时还未到申时就已喝过几盏酒,醉意上头。被姜妈妈拒绝,他顿时就拉下脸来,不满道:“谁稀罕你们的酒水。那是什么人,出多少银两,本少爷出双倍就是了。”

姜妈妈见惯了风月场所这般胡搅蛮缠的麻烦事,挥着扇子对身边如花似月的姑娘使了个眼色,语气更是谄媚:“李少爷您瞧瞧这天阁门口点的灯,恒城但凡能进天阁的客人莳花书寓都是得罪不起的。若是说换人就换人,这般不信守承诺,莳花书寓也不必做这个生意了。”

那貌美姑娘得了姜妈妈的意思,顺势就挽上了李少爷的胳膊,莺声燕语道:“李少爷只记挂青鸳姐姐,不要碧落了吗?可是好久都没来瞧碧落了。”

李少爷看着软玉温香在怀,更是醉了几分。他本就是借着酒劲撒泼想见花魁青鸳,讨不到好处顺着台阶也就下了,装模作样地跟着碧落下楼喝酒去了。

姜妈妈看着那李少爷的背影啐了一口,使劲摇着扇子轻蔑道:“就凭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扰了贵客要你好瞧。”

天阁的青鸳姑娘屋子里,此时正暗香疏影、烟雾缭绕。

风鬟雨鬓、衣着鲜丽的少女正坐在案前抚琴作兴。少女瞧着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容貌极盛,抚琴之姿风华绝代,而坐在客座的竟也是位女子。客座女子身穿素色袄裙,绾着样式简单的发髻,扁银簪子点缀,显得清冷又淡漠,样貌竟比抚琴少女更胜几分。

清冷女子净手焚香,将香炉放置在桌案左手侧。刚巧抚琴少女一曲结束,对那清冷女子莞尔道:“烦劳陆老板亲自送香焚香,倒是青鸳怠慢了。”

想来是门外醉酒客人的吵闹声传进了屋子里,那自称青鸳的少女端坐桌案前时绰约多姿,说起话来却有几分异样。她起身致歉,走到清冷女子身侧坐下,为她斟茶,言语作派皆是驾轻就熟。

被称为陆老板的清冷女子也不接茶盏,口吻疏远:“不必客气,我是来劝你早些走的。无论什么香都已经掩不住你的死气了。”

青鸳闻言也不气恼,放下茶盏,柔声道:“陆老板不必劝我了,我心意已决。”

清冷女子见再劝无用,起身准备离开。

刚刚走到门口,却又听到一阵喧哗吵闹,隔着门也听不清外头出了什么事。清冷女子不愿此时出门与那闲杂人等打了照面,就站在门口等候。本以为会像刚刚李少爷闹事那般稍候片刻就无碍了,没想到房门突如其来地被重重撞开,一个穿着破烂、身形落魄的中年男子闯了进来,踉跄几步便站定,死死地盯着坐在桌案边的青鸳。青鸳的眼眸在见到男子的瞬间有些诧异,但转瞬即逝。姜妈妈焦急地跟在男子身后,厉声呵斥跟随的小厮:“都是死的吗?还愣着做什么?把这浑人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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