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泰接着道:“后来朕就随你学武。”
“是啊,你一身武艺都是我教的,连射箭也是我手把手教你如何拉弓、瞄准。”江肃仰头长叹,“一晃二十载,物是人非。”
究竟是如何走到今日的地步?
“太傅,”拓跋泰突然喊他,扔来一把刀,“我们比一场。”
江肃接住:“好。”
两人刀法如出一辙,皆是大开大阖的路数,有石破天惊之势,但江肃到底年迈,不敌年轻人力大气盛,最后“哐当”一下,虎口震得发麻,手腕剧痛握不住刀,只得丢了兵器。
江肃喘着粗气,扯出一抹苦笑:“老夫败了。”
成王败寇,其实自打拓跋泰登基那日起,就已容不下江肃。帝王侧榻岂容猛虎安睡?杀掉这只虎只是迟早的问题。
赤冶刀还架在江肃脖子上,不动也不放。拓跋泰没有开口说话,一双黑眸沉沉盯住他。
倒是江肃主动开口。
“老夫出身贫寒,从前只是你安乐王府的家奴,后来我南征北战,立下战功无数,渐掌大魏兵权,当了十年天下兵马大元帅,杀匈奴、清君侧,联军起义一呼百应,天下无人不知晓我江肃。”
“新帝登基,老夫从龙有功,异姓封王,官超一品,甚至还做了天子之师。如此大起大落,一生也算无悔!”
拓跋泰把刀往前一抵,沉声问道:“你说无悔,那可曾对安乐王府有愧?”
那一场谋反冤案,安乐王府一夕覆灭,他这个家奴却踩着旧主上位,午夜梦回之际,是否良心不安?
“哈哈——”江肃竟然大笑,“老夫何来的愧疚?当年又不是我要害王府!”
“怪只怪安乐王与世子锋芒太露,声望竟越过先皇,隐有取而代之的架势。即便他们没有谋反之心,但只要天子认为他们觊觎皇权,杀人还需要理由?”江肃对上拓跋泰的视线,定定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如今不也在做一样的事?”
拓跋泰心头一震。
“天子开口,老夫岂能不从?真正要害安乐王府的从来不是我等无名小卒,而是与你们血脉相连的先皇。黄金座下百骨重,哪个皇帝不是踩着尸山血海登基?陛下,你也会走相同的路,不会有例外。”
江肃的目光不似往日锐利,带着一些长辈看晚辈的慈爱甚至怜悯:“今日是我江家,明日又是谁?如今你扶植崔氏打压其余世家,将来崔氏如日中天,焉知不会成为你的眼中钉、肉中刺?倘若姓崔的妖女诞下皇子,即便你喜爱此子打算封为太子,可你又能放心他有个权势滔天的外家吗?阿泰,权力能碾碎一切信任和忠诚。”
“不。”拓跋泰缓缓放下刀,“朕不会走到那一步。”
“那就拭目以待吧,不过老夫是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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