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针之后便是拜月,石氏先在设好的香炉里燃上了细香,众人各自默默祈祷。琉璃在心里低声道,请保佑琉璃能早日过上自由自在、无忧无惧的生活。想了一想,又觉得这要求实在有点太高,这个时代,别说她一个寄人篱下的胡女,就算贵为天子,离这八个字也不知道有多远
眼见新月渐渐升高,夜风中也有了难得的凉意,女人们在葡萄架下另设了案几胡凳等物,随意吃酒聊天,七娘便拉着琉璃找着牛郎织女星,琉璃抬起头来,只觉得那密密麻麻布满了星斗的天空是如此陌生,银河当真就如一条微微泛着奶白色的星光之河在天际流过,让人忍不住要心生敬畏。
只听七娘指着天空叫道,找到了,找到了!那就是牛郎和织女呢。又叹道,这鹊桥一年能多架几次该有多好!
琉璃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或明或暗的星辰,哪里分得清谁是牛郎织女,心里却清清楚楚记起一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七娘见琉璃不语,便拉了她笑着问,姊姊今日许了什么愿?一语未了,就听石氏道,这话也能问?祈愿可是说不得的!
七娘和琉璃都吓了一跳,回头才看见石氏不知何时已走到了两人身后,七娘便嗔道,阿娘,不能说便不能说,你唬人做什么?
石氏笑着道,你快过去,阿嫂有事问你。
七娘忙过去了,石氏却又拉着琉璃走了几步才道,听说你今日去了招财绞缬?
琉璃心里微微一凛,点了点头,正不知该如何说起那事,石氏却道,你觉得,那小史掌柜如何?
那个笑眯眯的中年胖男人?琉璃下意识想说很好,突然醒悟到石氏话里的意思,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断然摇了摇头,不甚了解。
石氏叹道,我也觉得他不成,只是这小史掌柜是你六嫂的娘家亲戚,她非要托我来问一声,说是那掌柜去年娘子去了,如今想找个续弦,阿米说他家境不错,人也实诚可靠,又是靠着我们家的,不必担心日后会有什么不好。我想着他年纪大了些,家里的女儿都快十四了,实在委屈了你。
琉璃这才想起这位小史掌柜今日那殷勤的面孔,突然只觉得荒谬之极:难道在这位掌柜眼里,在那六嫂眼里,自己竟然忍不住苦笑道,舅母,琉璃实在不想嫁人。
石氏笑了起来,说什么傻话,你那六嫂这事上原是有些糊涂了,你却莫犯了糊涂,我和你舅父原也一直留心着,总能找到合适的,你莫灰心,绝不会至于拖到十七岁,闹得要jiāo给那官媒娘子来撮合。
琉璃一惊,忙问道,什么官媒娘子?
石氏奇道,这你都不知么?唐人的女子过了十七不嫁,官媒便要上门的。
琉璃呆呆的看着石氏,脑中顿时浮现出那位官媒何娘子高大威猛的身影,只觉得心头一片冰凉。难道在大唐独身主义居然也行不通么?怎么还会有bī着人金风玉露乱相逢的规矩?
石氏又絮絮的在琉璃耳边说了一篇话,琉璃都听在了耳里,却完全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石氏也看出琉璃有些恍惚,只道今日这事太过突然,便笑着拉她到葡萄架下坐着。又看见米氏询问的眼神,对她摇了摇头,米氏垂下眼睛便不说话了。
这一坐直到近三更天才散,回到屋里,小檀一面帮琉璃散下头发,一面便嘟囔道,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小史掌柜都能做大娘父亲的人了,怎么有脸提这个。
琉璃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听了这话不由奇道,你怎么也知道了?
小檀笑道,这院子里,有什么事qíng我能不知道?大娘你生得这样好,又这样能gān,一定能做官家娘子!又叹了口气,有的人倒是样样都好,可惜
琉璃苦笑着打断了她,你还不困么?我要去睡了,你也赶紧回吧。
这一夜,她却是真正的失了眠。十七岁,也不过是读高二的年纪吧?在这里,竟然就成了必须jiāo给政府做主嫁人的大龄女青年,这是什么世道?难道她还要赶紧想办法把自己嫁出去?左思右想中辗转到将近五更才勉qiáng合了会儿眼,起来时未免有些无jīng打采,连她的巧盒里蜘蛛结没结网都没兴趣去看。又这样闷闷的过了几天,倒是不用刻意去装也饮食大减了,石氏忙让人去请大夫过来,那大夫过来看了一遍,无非说了些肝气郁结、脾胃不和之类的话,开了几副药。
转眼又离中元节只有三日,中元节也是佛教的盂兰盆节,石氏便开始忙碌着准备百味饭。这天午后,如意夹缬的史掌柜却让小伙计送了封信过来。琉璃拿到手里一看,上面的字迹正是裴行俭的。她赶紧拆开,里面只写了八个字,琉璃将那八个字读了两遍,呆了半响,转头便问小檀,舅父和三哥此刻都在哪里?
第33章飞来之祸疑难之疾
崇化坊库狄家的上房里,库狄延忠忐忑的看着对面的不速之客,小心翼翼的陪笑道,卢坊正今日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
与他对面而坐的男人大约五十出头,皮肤却还十分白皙光洁,胡须修得一丝不乱,仪态更是端庄高雅,正是崇化坊的坊正卢湪,与他坐在一起,一贯注重修饰的库狄延忠简直就像个刚从乡下来的粗人。此刻卢湪也眯着眼睛打量着库狄延忠,看见对方那张脸上流露的是发自内心的恭谨,才点头微笑道,卢某此来,是为恭喜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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