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不爱我,爸爸只是同情我,只有姑姑是最像妈妈的姑姑。”
“谁说的!我们都那么爱你!”
国安摇摇头,心灰意冷下,哽咽着竟道:“我知道……我是日本人的孩子,我不怪大家,他们受了多大的苦,才对我有多大的怨。”
“你母亲只是到死去,也没能面对自己,面对内心的痛苦。”我连忙为死去的知英模糊解释一句。
“姑姑,对不起,我在这世上唯一辜负的人是你。我知道我和妈妈欠你什么了。”她稚气这样告诉我,而又非常平静地道:“国安,来到这世上唯一能做的……”她顿住,一面做出一个恐怖的动作,一面把嘴里的话说出,“是要带着日本人的血脉,去死。”
那时她说着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楼,我连反应也来不及,为了捉住她,我在下意识飞奔过去的拯救中也没能反应过来,险些随她一起跳了下去。
最后我只能连滚带爬地冲下楼,抱住她模糊不堪的血肉之躯,在已经寂静下来的学校里,失声痛哭。
国安是我在这世上见过最善良的小孩,用自己的死亡,去安抚那些受过伤害后充满怨气的人心。可是那种怨恨并未消散,它席卷而来,最后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去痛恨每一个人。
他们欣慰小日本死了,可是我失去的不只是侄女,那是我日日夜夜视如己出养育的孩子,和亲生的又有什么差别呢?
国安坠楼自杀以后,我第一个能想到的是先找到稚君,我捏住她的肩膀大大摇晃质问,我的国安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你作为国安的好朋友,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呢!?如果你早一点肯告诉我,国安怎么会死呢!?
稚君到不是被我的架势吓住了,她放声大哭起来,才破罐子破摔的如数倾诉了她和国安遭遇的一切。稚君只是害怕啊,不敢和国安玩啊,他们骂国安是小日本的杂种,经常往她身上丢东西……扔她的书包……扯她头发……拖到厕所里去灌脏水什么的给她喝……他们说她母亲是给日本人卖笑才有的她,遭到现世报死了,国安也应该去死,并认为她叫国安真是天大的侮辱。稚君要是和国安走得近,一样被人欺负被人骂,大家会一个战线骂她是汉奸,小日本人的走狗……
那一桩桩一件件,使我从一开始的气势冲冲,被那些残忍的事刺激得快要昏厥,与稚君倒是抱作一团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我也听过邻里风言风语骂谁是小日本,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们骂的人是国安,以前大家都是和睦相处的,也明明都那么喜欢她。
将国安身世的秘密扩散之人,不出预料,是那日在房间里照顾知英的老太太。我数次上门讨说法,她连一面都不肯见我。到后来听说她心虚搬走了,但是她留给了我一张请人代写的对不起,字迹苍劲有力,笔走龙蛇,就好像是她本人理直气壮的道歉一样。
只有对不起三个字就完了。
那我的国安呢?我多年来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国安,谁还给我呢?谁又给我个交代,给我个说法呢?<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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