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宗承一路行去,捡了一处僻静船坞停下,回首道:“我只问殿下一件事,殿下能做得了圣上的主么?”
“你认为我会为你而致自己受罚么?我这样做,便自有自己的应对之法。”
“究竟是有应对之法,还是另有计较,殿下心里应当最是清楚。不过我倒是好奇,殿下为何会允云容随你过来?”
桓澈笑道:“我是想让你好生看看,云容与我究竟是假恩爱还是真恩爱,以及,我们才是最般配的。”
宗承的目光在顾云容面上流转,出神半日,道:“还记得我先前与你说的‘一期一会’么?眼下也是一般,今日船坞之会,往后皆不会再有。或许……”
顾云容等着他的下文,他却不再往下说。
宗承心中苦笑,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前路如何,谁知道呢。
他笼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那个此前未能送出的蝶恋花缠枝纹青花釉里红小瓷罐,垂眸缄默,一时竟不知作何言语。
先前在卢师山断崖边时,其实他是希望顾云容松手的,非但希望她松手,他甚至还希望她能果决地亲手将他推下去。
狠狠推下去。
下面虽不是真正的深渊,但只要她推他下去,就能让他的心落入沉渊之中。
虽非葬身之地,但倘成葬心之处,亦可算是求仁得仁。
他想求一个解脱,但眼前的迷障却始终将他缠绕,他看不到出路,也不知如何破除迷局。本以为能借顾云容之手亲手了结,但阴差阳错的,她非但没有松手,还竭力将他拉了上去。
他就好似一个孤独的夜行者,分明满心挂碍,却始终只能独身前行。回过头去,想要回归初始,却发现脚下的路不可逆。
也没甚悲欢恚愤可言,当初的路毕竟也是自己选的。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否后悔当年抉择,他而今只觉许多事大抵都是命数,不可违逆,也无有因由。
宗承临行前,回头深深看了顾云容一眼,转身欲走,却听她在身后道:“人若是久惯骄傲,自然是很难低头。但也并非说身负傲骨就是一桩坏事,人活着总是要争一口气的。只凡事过满则溢,有时候并非性情使然,而是执念过甚。”
宗承回眸望她。
“我说这些,并非是在劝说你向朝廷低头。而是想跟你说,或许你可以试着跳出心里的怪圈。你觉得对故国有所亏欠,就尽力弥补,弥补到你安心便是。你若觉得自己当年也深受其害,就为还梓乡一个迩安远至的清明世界尽心出力,让那些罔利生民的污吏付出代价。这是两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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