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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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完全暗了。

窗外没有月亮,只有远处街灯投进来的一点昏黄光线,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Cigar睁开眼睛,意识从深沉的睡眠中缓慢浮上来。她能感觉到身体各处的酸痛——肩膀丶后背丶大腿,尤其是下体,一种过度使用后的钝痛。

但她最先注意到的是温度。

Riot还躺在她身边,背对着她,身体微微蜷缩。两人都还裸着,皮肤直接相贴,Riot的背紧贴着Cigar的胸口,腿弯贴着腿弯。在睡眠中,Riot的身体无意识地往后靠,几乎完全嵌进Cigar怀里,像在寻找温暖,或者别的什么。

Cigar能感觉到Riot的呼吸。平稳,悠长,胸口随着呼吸轻微起伏,背部皮肤蹭过她的胸口,带来细微的摩擦感。她能闻到Riot头发的气味——洗发水的淡香混合着汗水和体液的味道,还有那股发情期特有的甜腻气息,虽然淡了一些,但还在。

她没有动。

她就这样躺着,听着Riot的呼吸,感受着皮肤相贴的温度,看着窗外那一点微弱的光。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Riot心跳的回响——两个不同的节奏,但靠得很近,几乎重叠。

不知道过了多久,Riot动了一下。

她的身体微微舒展,肩膀往后靠,头在枕头上蹭了蹭。然后她醒了。Cigar能感觉到她呼吸节奏的变化,从深沉的睡眠呼吸变成清醒的丶更浅的呼吸。但Riot没有马上睁开眼睛,也没有动,只是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仿佛在确认身边的环境。

然后她的声音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几点了?”

Cigar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的光刺得她眯了眯眼。时间显示晚上九点四十七分。

“快十点。”

Riot嗯了一声,声音闷在枕头里。她又躺了几秒,然后翻过身,平躺着。这个动作让两人分开了,皮肤接触的面积减少,但腿还挨着腿。Cigar能感觉到Riot的体温,比自己的略高一些,像个小火炉。

房间里重新陷入安静。但这次是清醒的安静,两人都醒着,呼吸声在黑暗中交织。Cigar盯着天花板,Riot盯着天花板,谁也没有说话。

然后Riot坐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慢,像是身体还在抗议。床垫因为她起身而下陷,然后又弹回来。Cigar能看见她背部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脊椎的线条,肩胛骨的突起,腰际的凹陷。她的头发披在背上,随着动作滑到肩侧。

Riot伸手在床边摸索,找到了她的连衣裙。布料被揉成一团,她把它拿起来,抖开,然后套上。动作有些笨拙,手臂穿过袖口的时候卡了一下,但她没有求助,自己调整了一下,把裙子拉下来。

深蓝色的棉布裙皱巴巴的,领口歪了,下摆也皱成一团。但Riot不在乎。她站起来,光脚踩在地板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更多的光线涌进来。不是月光,是街灯的光,橙黄色的,从窗户斜着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个梯形的光斑。Riot站在光里,背对着床,身影被光线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边缘。她能看见Riot的腿,匀称的小腿,脚踝,还有脚背上微微凸起的血管。

“饿了。”Riot说,没有回头。

Cigar也坐起来。她感觉了一下身体的状态——酸痛,疲惫,但还能动。她下床,光脚踩在地板上。木质地板冰凉,刺激着脚底。她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条运动裤和一件干净的T恤。穿上。

“厨房有吃的。”她说。

Riot转过身。她站在窗边的光里,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但那双雾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明亮。她看着Cigar,看了几秒,然后点点头。

Cigar走向厨房。打开灯,日光灯管闪烁了两下才完全亮起,白色的光线填满小小的空间。她打开冰箱,冷气扑面而来。里面东西不多:几盒速食意面,几个鸡蛋,一包培根,半袋面包,还有几瓶水。

她拿出鸡蛋丶培根和面包,放在料理台上。然后打开橱柜,拿出平底锅和煎锅。动作熟练,像做过无数次一样——事实上确实如此,独居的这几年,她早就习惯了自己做饭。

锅放在炉灶上,点火。蓝色的火苗蹿起来,舔着锅底。她往锅里倒了一点油,油热了之后发出细微的嘶嘶声。然后她把培根放进去,肉片接触到热油的瞬间,滋啦一声,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Riot走进厨房。她靠在门框上,看着Cigar做饭。她的双手抱在胸前,裙子还是皱巴巴的,头发也有些乱,但眼神很清醒,锐利,像在观察什么。

Cigar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她没有回头,继续手上的动作:用锅铲翻动培根,让它们均匀受热。培根逐渐变成焦黄色,边缘卷曲,油脂被煎出来,在锅里积起一小层透明的油。

煎好培根,她把肉片夹出来,放在盘子里,用厨房纸吸掉多余的油。然后在同一个锅里打鸡蛋。鸡蛋壳在锅边磕开,蛋液滑进热油里,蛋白迅速凝固,边缘变成白色,蛋黄还是液态的,在中间颤巍巍地晃动。

她煎了两个蛋,单面煎,蛋黄半熟。然后把面包放进烤面包机,按下按钮。加热丝变红,面包逐渐变脆,散发出焦香。

整个过程大概十分钟。期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厨房里的声音:煎炸的滋啦声,锅铲碰锅的金属声,烤面包机的咔哒声,还有冰箱压缩机启动时的轻微嗡鸣。

食物做好了。Cigar把培根丶煎蛋和烤面包放在两个盘子里,又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水,放在餐桌上。然后她拉开椅子,坐下。

Riot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她没有马上吃,而是盯着盘子看了一会儿,像在确认什么。然后她拿起叉子,戳破煎蛋的蛋黄。金黄色的液体流出来,浸湿了下面的面包和培根。

她切下一小块,送进嘴里。咀嚼,吞咽。动作很慢,但很认真,仿佛在品尝什么珍贵的东西。Cigar也开始吃,她吃得快一些,但也没有狼吞虎咽,只是正常的速度。

厨房里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和咀嚼的声音。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嗡声,窗外偶尔有车驶过,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

吃到一半,Riot抬起头。

“你会做饭。”她说,不是问句。

“嗯。”

“做得好吃。”

Cigar的手顿了顿。叉子停在半空,然后继续把食物送进嘴里。她没有回应这句夸奖,只是咀嚼,吞咽。

Riot也没有期待回应。她继续吃,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连最后一点蛋黄都用面包擦干净了。然后她拿起水瓶,喝了一大口。水从瓶口流出来一点,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滑,她用手背擦掉。

吃完后,Cigar站起来收拾盘子。她把两个盘子叠在一起,刀叉放在上面,拿到水槽边。打开水龙头,水流冲下来,带走食物残渣。她挤了一点洗洁精在盘子上,用海绵擦洗。

Riot没有离开餐桌。她坐在那里,看着Cigar洗碗。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没有规律,只是下意识的动作。敲击声很轻,几乎被水声掩盖。

洗好碗,擦干,放回橱柜。Cigar擦干手,转过身。Riot还在那里,双手放在腿上,背挺得很直,像在等待什么。

“你要洗澡吗?”Cigar问。

Riot点点头。

Cigar走向浴室,Riot跟在她身后。浴室很小,只能容纳一个人舒适地活动,两个人进去就显得拥挤。Cigar打开灯,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白色的瓷砖和银色的五金件。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Riot。

Riot接过毛巾,把它放在洗手台上。然后她开始脱裙子。这次动作很顺畅,拉链拉下,布料从肩膀上滑落,堆在脚边。她赤裸地站在浴室中央,皮肤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乳房,小腹,大腿——所有的曲线都暴露在灯光下,还有皮肤上留下的痕迹:Cigar手指抓出的红痕,门框撞出的淤青,性爱留下的印记。

她打开花洒,调水温。水从喷头洒下来,形成一片水幕。她走进去,背对着Cigar,让水流冲在背上。黑鹿毛的头发很快被打湿,贴在背上,水流顺着脊椎的凹陷往下流,流过臀部,流到腿弯,最后从脚踝处流进地漏。

Cigar站在门口,看着她。她能看见水流在Riot皮肤上形成的水膜,能看见水珠顺着身体曲线滚落,能看见蒸汽逐渐升起,在镜面上凝结成水雾。浴室里很快充满了水蒸气和沐浴露的香气——Cigar用的是一种很普通的男士沐浴露,松木味,但用在Riot身上,混合着她本身的体味,变成一种奇怪但好闻的混合气味。

Riot洗了很久。她先洗头发,把洗发水揉出泡沫,在头发上搓揉,然后冲掉。然后是身体,她用沐浴露涂满全身,手掌在皮肤上滑动,从脖子到胸口,从腹部到大腿。动作很仔细,像在清洗什么重要的东西。

洗完后,她关掉水,从花洒下走出来。水珠从她身上滴落,在地砖上积起一小滩。她拿起毛巾,开始擦身体。先擦头发,把多余的水分拧出来,然后用毛巾包住。接着擦身体,从肩膀开始,往下擦,每一寸皮肤都擦到。

擦干后,她把毛巾围在胸前,走出浴室。Cigar让开位置,Riot走到卧室,从地板上捡起她的连衣裙——还是皱巴巴的,但至少是干净的。她没有穿内衣,直接把裙子套上。湿头发披在肩上,在布料上留下深色的水渍。

Cigar也洗了个澡。水冲在身上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肌肉的酸痛,能看见皮肤上Riot留下的抓痕——肩膀上几道明显的红痕,已经有些发紫。她洗得很快,只是简单地冲掉汗水和体液,然后擦干,穿上干净的衣服。

走出浴室时,Riot坐在沙发上。她已经把头发擦得半干,用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皮筋松松地扎在脑后。她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但没有打开电视,只是拿在手里,手指无意识地按着按钮。

Cigar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她从背包里拿出训练日志和笔,开始写今天的训练记录。这是她的习惯,每天训练结束后都要记录数据丶感受丶需要改进的地方。笔尖在纸上滑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你在写什么?”Riot的声音从沙发那边传来。

“训练日志。”

“每天都写?”

“嗯。”

沉默。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然后Riot站起来,走到餐桌边,在Cigar对面坐下。她的手臂放在桌面上,手掌托着下巴,看着Cigar写字。

Cigar能感觉到她的视线,但没有抬头。她继续写,把今天下午做的闸箱适应训练的数据记录下来:反应时间丶起跑速度丶步伐节奏。字迹工整,条理清晰。

“你二十三号比赛?”Riot问。

“嗯。”

“什么级别?”

“条件赛。草地,八点五弗隆。”

Riot点点头,没有再问。她的目光从Cigar的脸上移到纸上,看着那些数字和文字。她的表情很专注,像在阅读什么重要的文件。

Cigar写完了今天的记录,合上日志。她把笔放在旁边,抬起头。Riot还在看着她,雾蓝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很清澈,瞳孔里倒映着天花板上灯管的光。

“你会赢吗?”Riot问。

“不知道。”

“对手强吗?”

“有一个需要注意。‘沙漠风暴’,牝马娘,后上型,末脚强。”

Riot的嘴角动了一下,不是微笑,只是一个细微的弧度。

“领放。”她说,语气肯定,“不要让她追上。”

“我知道。”

“起跑要快。草地和泥地不一样,第一步决定很多。”

“我知道。”

对话又变得简短。但这次不一样,不是那种充满张力的沉默,而是一种更平和的丶像同行之间交流经验的沉默。

Riot站起来,走回沙发。她坐下,这次打开了电视。屏幕亮起,画面跳动,最后停在一个体育频道上。正在重播白天的赛事,不是赛马,是棒球比赛。她没有换台,就那样看着。

Cigar也站起来,走到沙发边,在另一头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不远不近。电视的声音不大,解说员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很清晰,但两人都没有认真听,只是让画面和声音填充空间。

棒球比赛进行到第七局。比分很接近,三比二,进攻方两人出局,三垒有人。击球手挥棒,球飞向外野,很高,很远,外野手后退,后退,在围墙边跳起来——

接杀了。局结束。

Riot换了个姿势。她把腿蜷起来,脚踩在沙发边缘,手臂抱着膝盖。这个姿势让她看起来小了一些,不那么具有攻击性。她的目光盯着电视屏幕,但眼神没有聚焦,像在想着别的事情。

“你父亲,”她突然说,“Palace Music。”

Cigar转过头看她。Riot没有回头,依然盯着电视。

“他打过棒球。”Riot继续说,声音平静,“退役后。打过两年职业小联盟。”

“嗯。”

“我看过录像。挥棒很漂亮。”

Cigar没有回答。她知道父亲打过棒球,但那是在她出生之前的事了。父亲很少提起那段经历,家里也没有留下什么纪念品。她只知道父亲退役后尝试过很多事,棒球是其中之一,没有持续太久。

“你也会打?”Riot问。

“会一点。小时候他教过。”

“喜欢吗?”

Cigar想了想。她记得小时候和父亲在后院玩接球,父亲把球扔过来,她用手套接住,然后扔回去。球砸进手套时发出的闷响,皮革的气味,阳光晒在身上的温度。那些记忆很模糊,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还行。”她说。

Riot点点头,没有再问。她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依然没有规律。电视上的比赛进入第八局,比分还是三比二。

过了一会儿,Riot又说:

“我父亲也教过我射击。”

Cigar看向她。Riot依然盯着电视,但眼神更涣散了,像在回忆什么。

“打猎。”她说,“在肯塔基。秋天,树林里的叶子都黄了,踩上去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他教我拿枪的姿势,怎么瞄准,怎么呼吸,怎么扣扳机。”

她的手指停下来,放在膝盖上,微微弯曲,像握着什么东西。

“我赢过全国竞赛。”她说,声音里有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自豪。

“我知道。”Cigar说。她在资料里看到过,Riot除了赛跑,还擅长射击,拿过奖。

Riot转过头,看着她。雾蓝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很亮,瞳孔因为光线而收缩。

“你知道很多。”她说,语气听不出是陈述还是疑问。

Cigar没有回答。她知道Riot的一切,或者说,知道公开资料里的一切。比赛记录,家庭背景,成绩,擅长和不擅长的。但那只是纸面上的东西,和眼前这个真实的丶活生生的丶刚刚在她床上高潮到哭出来的马娘,是两回事。

Riot转回头,继续看电视。比赛进入第九局,最后一局,进攻方落后一分,两人出局,满垒。压力最大的时刻。击球手走上打击区,调整头盔,握紧球棒,盯着投手。

投手抬腿,挥臂,球出手。

快速直球,时速九十五英里。击球手挥棒——

挥空了。三振出局。比赛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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