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长阪街〔二十二〕──猩红迷雾(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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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景不常,过了两年妹妹出生,经济压力沉重,父亲暴力面貌渐渐显露。跟着进入「对别人而言是个老套烂大街丶对他而言是真实人生」的狗血剧情。

不知何时开始,每日傍晚时刻,玄关那一道陈旧斑驳的木板门,只要一发出叩隆隆隆推动门板的滑轨噪音,他们兄妹俩和母亲便陷入胆战心惊的紧绷情绪。夜夜皆如此,持续到白天;父亲在家无论是在喝酒看报丶用餐吃饭丶或是聊天谈话,只要他们言行举止稍有不称心的,听得不顺耳的,就咆哮谩骂连抽他们耳光。三天两头殴打母亲,锅碗盘杯与矮桌小几尽数往他们身上砸,狭小的六叠席客厅根本无处可躲。

长期下来,母亲不堪忍受而选择离开,离去前还对他们说:「别哭,等我回来......」

骗人!全是骗人!

三年过去了,母亲一个影子都不曾瞧见。倒是他们兄妹的处境,越来越难过。

第一年,父亲稍有反省安份了些,然後开始酗酒浇愁。第二年故态复萌变本加厉,他与妹妹已不睡房间改睡在壁橱,几乎是每夜带着瘀青伤痕不得安眠──

到了第三年,父亲又一次烂醉,在深夜把妹妹拖出壁橱想要强奸。他一听哭喊声就起来,直奔厨房拿水果刀,一刀从正要脱裤的父亲背後插下去......那一刀插下去的爽快解脱感,绝非满嘴法条诫律丶不时阔啖道德伦理,生活舒适的平行蠢货可以体会理解。在那一大类平行蠢货的眼中,他的行为就是大逆不道,罪重极刑。

当晚和妹妹睡在客厅的那一夜,是睡得最熟最香甜的一夜。隔日,父亲的混球友人来访,他袖藏水果刀去开门,让父亲的混球友人进来。那浑球友人看见房里倒於血泊中的父亲,转身对他霹哩啪啦教训一堆话还抽他耳光。

说了什麽话他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好歹是你父亲」这句话一出来,他手里水果刀就猝然捅进对方裤裆里......之後他搜刮家里与尸体身上的财物,带着妹妹逃离。

他俩辗转去过不少地方,因缺乏谋生技能,只好偷蒙拐骗渡过每一天。日子虽是困苦,却也多了不少欢笑声。但他明白这种窃盗为生的日子,始终不是长久之计──他找到一间培育艺伎的茶水屋,说服妹妹去暂居一阵子,等他攒下买屋钱或开创一份事业,一定会来接她。他好希望能够再见......妹妹一面......不知她过得......

他最後的强烈念头,是入组时托付给贞鹤抚子的一封信......

服部半宽低头看着染血袖服,那透身穿出的支支箭簇,生命温度不停从此涓涓流出。浓厚困倦与剧痛一齐涌上逐渐涣散的模糊意识,眼皮越来越胶重欲阖。这一阖,便再也睁不开......

若说他有什麽遗憾......大概是老家传承下来的澡堂事业。

自老家三年前因应时代潮流而大幅改造之後,他只回去过一次,浴场面貌变得相当惊人:

『四围环墙的偌大浴场,全面彩绘了珊瑚水草和七彩鱼群的海洋壁画,一只只蓝虾红蟹在壁画底边爬行。长方宽阔的陷阶浴池中,建立一尊精工雕琢的四首狮头喷泉,热腾腾池水从四头狮口里广洒而下。池畔走道加置一盆盆木箱植栽槽,槽内满是绿叶白花且生机盎然的白掌竽;天顶不仅有华丽明亮的水晶吊灯,沿顶另有朱红灯笼可切换成烘暖的昏醺光景──客流量大增。』

除了大幅改造装潢外,还常常邀请相声丶歌手丶魔术师等表演团体进来活动,连油压按摩业的也一起合作。这一切始於他多年前的建议。

他没想到传统死忠者的老爸老妈,竟然会因为他尝试性的建议而改变......之後他还帮忙出资自己大部分的储蓄。

最後一次回去,见到家里生意蒸蒸日上丶一派兴盛发展的繁荣景象,他深感无比欣慰......甚至兴起辞退事务组,回家继承事业的念头......

他此刻只想舒舒服服浸泡在自家热气腾升的暖和池子里。

他此刻只想对年迈的父母亲,当面说一声:「对不起。」

他此刻只想......

「你曾後悔过吗?」一道虚弱声音,唤回服部半宽所剩无几的疲乏意识。

「我只後悔......不多回去几趟。」他看向对面挨墙侧坐,气若游丝的金田蒲三。他也跟着挨墙坐下,问道:「你呢?」

「我......我放不下一个人。」

「是喔......你放心,只要组长逃出去......你挂念的人,会受到妥善照顾。」他说着,再望一眼金田蒲三,发现对方已经断气了。

「睡吧。」他阖上双眼说:「我们都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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