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尸骸由地府收敛,又有幽冥圣器为你重塑尸身,还望你珍惜眼前,速速了结此任。”
“为什么是我?”
判官摇首,道:“天机不可泄露。不过.......”
洛肴指尖勾着银瓶晃动,暗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回人间遛个弯也好,却听判官忽而厉声告诫:“莫与阳间牵扯过深,人鬼,终究殊途。”
洛肴随意地一挥手,应答:“知道了——”
由此,他自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修为丢了一半、记忆丢了七成,非但身子骨不好使,脑袋也不中用,每每有感往昔记忆,头就如活生生劈开那般疼痛,后来他也不再去想了,全当自己从未死过,以寻物为由踏遍江河湖海,肆意徜徉,好不痛快。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判官要他捎上的南枝实在过于叽叽喳喳,或许改名“黄鹂”更为妥切,不过久而久之,亦逐渐习惯了这一人一鬼的热闹——尽管拌嘴时常被旁人误以为他有疯癫之症。
有时候他觉得这样也挺好,仿佛重新拥有了一生,不必再去纠结往日之事,反正在地府也没人给他烧些纸钱来,说明他连死了都无人知晓,或是无人记得;可有时他远走陇右道,途径广袤疆场,回首只见漫天黄沙掩盖了来路归途,又难免觉得心中苍凉。
“你究竟在找什么?”
洛肴微微一愣,失笑道:“当然是在找那四件器物,否则判官又要托梦来念叨了。”
怎料南枝哼道:“才不是,你分明瞧见有人身着白衣便会无端出神,每次游历皆以江南为始,市面上的话本典籍都要被你翻烂了。”
“说不准我生前就是一袭白衣仙风道骨——怎么,不相信?”
“不信。”南枝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洛肴,你该不会生前还有个负心人吧?”
洛肴颇感无语道:“怎么可能。”
奈何南枝声调压过他,便以为他被戳穿心事没说话,“我才不会安慰你呢,自己偷摸着哭去罢。”
不一会儿又轻轻戳他一下,纵使鬼魂的手指触碰不到分毫,“喂,你该不会真伤心了?”
洛肴一时戏弄心起,便说:“伤心又如何?”
“你教我符箓咒术,又与我一同天涯闯荡,怎么也能勉强算我半个、不不,小拇指那般大的师兄吧,若是真有人令你不高兴,我肯定要放鞭炮庆祝,然后再痛骂一番!”南枝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尤其是死后不烧纸钱,简直是罪大恶极!”
洛肴忍笑道:“就是。”
“不可原谅!”
“没错。”
“等你找到亲朋旧友,必须狠狠敲他们一顿好的,弥补我们这些日子风餐露宿,让我想想......”
眼见南枝心绪飘远了,洛肴适时将她零星碎语置之耳后,不过却琢磨起她方才所言。
为何受剥筋抽骨、魂赴镬汤仍甘之如饴;为何要汲汲追寻、恒心不改,纵然前路渺茫。或许的确是因某个模糊远去的背影,又或许......
他仅仅在找寻他自己。
洛肴眼皮微不可察地一跳,骤然意识到自己再次陷入往事的漩涡,他明明正同青竹“观图解惑”,为何心神困于恒久不绝的暗色?
他几赴无底深涧,离世又还阳,记忆就如同雪晶融后,斑驳一片,因而时时有零碎的回忆叨扰,如此反复,心间也渐渐了然,这是他命不久矣、魂魄离体的前兆。
人死之前,总是要观几回走马灯的,只不过他死得次数比较多,便观多了几回罢了。
洛肴暗暗自嘲,又忍不住大骂判官仓促,把他生死簿写得涂涂改改颠来倒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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