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刚续上就“啪”地断了,一点意思都没有。骂完蓦地泄了气,心说青竹都赖你,好端端的非要报什么仇,明知打不过还要把人招来,现在可好,把自己人的小命也给搭上了。
突然,有人低低道了声:“对不起。”
洛肴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这是青竹的声音。
他思绪复杂,胡乱“嗯”一声,不住腹诽自己太不记仇,“换成旁人早把你炖汤了——炖汤好,都说吃什么补什么,你现在瘦得厉害,就该喝点蛇汤补补。”
尔后恍惚又听闻女声,才明白钥匙之说仅仅是个幌子,鬼域门关是素舒的魂魄被玄度镇压在此,为斩杀怨魂谋求功德,好实现他长生大计。
被骗就被骗了罢,他当时不过少年儿郎,被骗也寻常。只是听到南枝话音,不免神情黯然:原来附身玉佩的南枝,是素舒的另一半残魂,因此会受魂魄间的牵引。想他曾问过南枝死因,但她不知,亦不想知,至于残魂,也不想寻,唯愿潇潇洒洒地仗剑江湖,可观素舒之意,恐怕难以圆满了。
洛肴心弦一坠,仿若被什么沉甸甸的东西拽着,意识如同沉溺水中,包裹他的暗流均匀而漫长。
他想这重复的体悟是否象征一种轮回,无论他如何努力、如何碰壁,都摆脱不掉那无处不在的无形之手。判官说虽事在人为,但成事在天,此语你终究会参悟的,这是命。
这是命运......他克父克母克夫克妻的星盘、沈珺命道情三线合一的谶语、十五年前就注定的破喉惨象、执棋人都堪不破的死局......反反复复、循环辗转地侵扰他的心智。
他早就该死了,即使突如其来,却已早有征兆。
不知是因言灵护身,还是尚存一丝求生的信念,令他思绪苟延至此。蓦然间,洛肴心头涌上猛烈的不甘。
飞蛾扑火又如何?
反正人生倥偬,本就是蜉蝣天地、沧海一粟。小小虫豸能争得朝夕已是万幸,哪管死后洪水滔天——还把他放到棺材里?人都还没凉透呢!
即使洛肴气得跳脚,也阻碍不了外面妖鬼复仇心切,他只得将心思落到那古棺之上。
他记得当年不仅有一口棺,棺前还插着一柄剑,半截剑身入土,如同墓碑兀立,正是他往后的佩剑六如。而棺材套在棺椁内,帮底厚八寸,味若檀麝,螭虎纹饰栩栩如生,此外椁内整齐码放着一摞古卷典籍,为记载游山之妙的奇门遁甲。
抱犊山遵循阳遁九局和阴遁九局,时盘顺转时为阳,逆转时为阴,阳局的组合形成阳遁,阴局的组合形成阴遁。阳遁是有形的事物向无形过渡的过程,有形,遁去,为隐藏无形;而阴遁则是无形向有形转变的过程,隐含藏的因素,二者迭代变化,故而构成游山之妙。
彼时他读罢啧啧称奇,心说那高人甚是聪慧,居然能堪破这般奥妙。
可有被素舒欺瞒的前例在先,洛肴不免将认知推翻重来,毕竟昔年他不过少年心智,也许是他想错了。
倘若不是那高人堪破游山之妙......反倒,是那高人所设呢?
时岁流转千百年,传闻已经不可考证,如此这般思来,也并非不可能。
可抱犊山内既无金银财宝、又无藏经密法,能值得修道者如此大费周章的也就一座鬼域门了,但鬼域门猝然生变、阴气滞涩是玄度所为,横看竖看都同那高人无关,时间对不上号。
那高人到底为何要抱犊山频繁变动,令人捉摸不透踪迹?
是要隐藏什么?抑或保护什么?
洛肴眼前仿佛再度浮现那个漆黑的、似乎空无一物的“洞”,称其为终点、起点或是奇点,管他是何物,总之使无限的轮回成为闭环、使鬼域门成为时空交叠的所在,他在这里看见过去和将来,看见千千万万不同的“洛肴”,一微尘里三千界,半刹那间八万春啊——万物有因有果,由因生果,因果历然,契合的过去与未来昭示着的并非一种“映射”,而是一种“选择”。
而每一个选择,具由他自己所做出。就算命薄早已写好,他也是那个执笔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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