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皇息怒。”薛崇说道,心中实则只觉好笑。
一旁的卞乐赶紧小跑着上来,替太上皇顺着背。嬴伋深喘两声,气极反笑,转头同谢昭仪连道了两句“很好”。
“猞猁,已经在架空朕了。”
“那陛下想要怎么做。”谢云因容色冷漠,一幅事不关己之态。
嬴伋脸色阴沉欲雨:“去把皇帝给朕叫来。”
他能把这天下给他,自然也能收回来。
宫人领命欲去,却被叫住:“罢了。”
“先全力捉拿谢云怿。他一个瘸子带着两个丫头,跑不了多远的。”嬴伋转头吩咐薛崇,目中难掩厌恶。
薛崇恭声应命,退出上阳宫去。
临走的时候,他回头望了眼上阳宫中正值花期、云蒸霞蔚的樱花树。
谁说移植之物就会水土不服。这樱花活得好好的,薛姮一个低贱之人在不属于她的位置上活了十六年也好好的,那岑氏女还当真是愚蠢。
不过,她既敢挑唆薛姮离开,这笔账,他会和她算的。
——
新帝麾下的苍龙府连同周日郡县的衙役张发皇榜、入村搜寻,一连多日,始终没有线索。
那出逃的乱党十分狡猾,连车辙也被他人为地破坏改变,致使众人走了许多弯路,直至半旬之后,才摸到了岑氏父女曾住宿过的那户农家,一通威逼之后,老妇人无奈地承认了。
“前几天,是有个瘸了条腿的男人带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来,还带了条黄狗。”
“老婆子我见两个小姑娘管他叫爹,又说是被官府逼婚出逃,才好心收留他们。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走了,别的事,老婆子可不能知晓了。”
好容易寻到的线索再次中断,苍龙军不肯死心,追问道:“那两个女子可有何特殊之处?”
“别的没有,就其中一个,看着像是怀孕了,一直在吐。另一个活蹦乱跳的,还自告奋勇帮老婆子烧锅做饭呢!”
是永安县主怀孕了吗?
几个小将士十分困惑,拿了老婆子的证词回去复命。
徽猷殿中,嬴衍高坐在主位之上,面无表情地听罢。
怀孕。
岑樱不可能于此时有孕,就算有,他也不会饶了她。
而若是薛姮有孕,定国公府就是欺君。
事已至此,岑氏父女出逃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亦彻底失去耐心:“不必再去寻了,去铜驼坊,将高阳公主给朕捆来!”
他曾经有多相信他们如今就有多忿怒。所有人都瞒着他,背叛他,帮着岑氏逃出京城!
为什么!他分明不曾亏待他们。
高阳公主府里,高阳公主像是料到会有此一行,待天子近侍说明来意,坦然上车:“知道了,我自己去,不必你们拿我。”
“陛下吩咐,封侯爷与叱云娘子,也一并入宫。”名唤青梧的近侍道。
高阳公主眼皮子终于微微动了一下,眼底有慌乱一闪而过。
“岑治去了哪里。”
等三人被带到徽猷殿,偌大的宫殿年轻的天子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绣着龙纹的冕服在殿中微沉的天色中尤显威严与压迫。
“陛下见谅。”高阳公主跪在地上,面无异色地说着,“岑先生的行踪,我一深闺妇人,实在不晓。”
她听见一声哼笑,像是刀锋擦耳而过,寒气森森。
旋即瞧见帝王玄黑龙纹的丝履朝自己走来:“高阳姑母女中巾帼,连同乱党将朕骗得团团转,又怎能说是深闺妇人。”
刀锋在春日的空气里有若银龙乱洒,逼至高阳公主颈前,他眼里亦是没有半分温度。
明晃晃的威胁,叱云月吓得面如土色,膝行过去抱住了他的腿:“表哥,表哥,你冷静一些,母亲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高阳公主心中一紧,还不及说什么,那柄冰冷刀锋慢慢从她颈前移至了女儿颈边,他脸上未有半分和缓之色,连同封询在内,殿下跪着的三人皆是怔住。
叱云月更是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如覆冷霜的俊朗面庞,寒气自身下的水泥金砖传来,充溢全身。
他是要……他是要拿她的命去威逼母亲吗?
他怎么可以那般对她啊……
她是他的表妹……她对他那般痴心,为他做了那样多的事……难道这些,都比不过一个岑樱吗?!
叱云月眼中怔怔落着泪,仿佛被抽走所有生气。嬴衍却并没有看她,依旧冷目望着高阳公主:
“姑母还是不肯说吗?朕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高阳公主心口骤凉,咬咬牙仍是梗着脖子道:“贱妾不敢欺瞒陛下!说是不知便是真的不知,陛下不分青红皂白将我母女掳来,又岂是人君所为!”
话虽如此,高阳掩在华丽袍服下的脊背却是微微发颤,抑制不住地心中生寒。
他哪里是什么温良恭俭的新帝,骨子里的狠戾偏执,分明和他的父亲一样!
即是如此,她又岂能让樱樱和云怿再落到他父子手里!
嬴衍目中闪过了一丝失望,他冷漠地看了早已怔住的叱云月一眼,却丢开她,径直持刀向高阳刺去。
刀锋在空气中如游龙出,眼见就要见红。这回不必叱云月阻拦,那跪在高阳身边的中年男子已扑到了她的身前,哭叫道:“是、是白马津!”
“陛下,您饶了高阳吧,是滑县的白马津!”
剑尖生生刺入封询肩下一寸,若无他之阻拦,方才高阳公主必死无疑。
叱云月这回连哭叫的勇气都没有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冷酷的表兄,恐惧得喉咙发干,忽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扑过去抱住了身体瞬然软塌下去的母亲。
高阳公主脸如死灰,胸口微微起伏着,与持剑的年轻帝王对上了视线。
封询挡在母女身前,不顾肩头刺痛,仍在磕头求情不已。
嬴衍面无表情,神情喜怒难辨。
他“哐当”一声弃了剑,拂袖朝外走。却吩咐殿下等候的苍龙卫:“来人。”
“将公主软禁宫中,其余人等,去往滑县白马津。”
作者有话说:
工具人月娘:呜呜呜呜心碎了,表哥居然这般对我。
对了滑县不是岑爹的故里,是他和高阳姑母约定的隐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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