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嚷的大街上,岑樱乘车自闹市里经过,叱云月骑马行在车前。
街市上商铺林立,人来人往。岑樱却无心贪看帝京风光,她闷闷地坐在车内,满脑子都是父亲的安危。
今日清晨封衡哥哥给她递了信来,说阿爹现被幽禁在洛阳外城的崇福坊里,由白鹭卫所看管。
她这时才知道阿爹被打断了右手,所幸他是左撇子,断骨也已重新接上,暂无大碍。
只是想不到,圣人竟如此狠毒,那日她去求见时分明和颜悦色的答应了,事后竟如此对待阿爹,而她还傻乎乎地感念他的恩……
都是她害的阿爹……
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她抬手去拭,强忍住了。
事到临头,哭也没什么用。她和阿爹的命都在这些贵人手里捏着,得想些办法把阿爹救出来才是。
正沉思着,悠悠前行的车马慢慢停了下来。一片说话声后,车外响起叱云月与人的争吵:“薛崇,好狗不挡道,你拦我的马车做什么?”
是薛崇?
岑樱一惊,掀开车帘一瞧,迎面果然有一队车马停在了街巷正中,自人群里出来个抱剑的内侍,十分和气:
“叱云将军,我家主人并无恶意,只是有几句话想和县主说。”
要见的是她?
岑樱有些犹豫。却见叱云月提缰策马走了几步,正挡在车马之前,满脸不耐之色:“有什么好说的。我们还赶着去赴长乐公主的宴呢,得罪了公主,薛指挥使担当得起么?”
这就是不想她去见薛崇的意思了。岑樱愈发迟疑,对面的马车中却传出男子沉哑温和的声:“樱樱。”
“才进了公主府几天,就连规矩也不记得了吗?连见了长兄也不知要来见礼。”
岑樱被这一声“樱樱”惊得后颈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硬着头皮走下车来:“樱樱见过兄长。”
他就管着白鹭府,为了爹爹,岑樱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他。
叱云月白了她一眼,忿忿退下。对面马车的车门依旧紧闭着,那道声音道:“你在公主府也顽了些日子了,既然病好得差不多了,就早些回来吧。省得叨扰了长公主。”
他嗓音微哑,言辞却十分亲和。倘若不是岑樱从前从未在他那儿得过好脸色,便当真要以为这是一位疼爱弟妹的兄长。
叱云月火气愈大:“她回不回来关你什么事?还真以为你是她兄长呢?薛指挥使,管好你自己!”
里面的人依旧未有动怒,只撂下淡淡的一句“打扰了”便启程离开。叱云月脸色阴沉,低低地咒骂:“真是个小人!”
她也猜得到薛崇把岑樱叫出去提点一番是为的什么。当初就是他们兄弟把岑樱从云台带来京城的,以薛崇狗一样的灵敏,必定知晓了她和太子表哥的事,把岑樱叫回薛家,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拿捏她、用她生事罢了。
感知到她的怒气,岑樱欲言又止,默默地回到了车上去。
叱云月又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离开的路口:
这个方向,是从金谷园过来。今日是长乐公主在金谷园摆宴,宴请的都是京中贵女,他去金谷园做什么?
如是,被薛崇这番一耽搁,等二人到达金谷园时,赴宴的各路贵女已然入席就坐。
席间,众人本自顾与邻座好友说着话,见岑樱和叱云月来,都默契地止住了,目光若流矢迫到岑樱脸上来,想瞧瞧这位才从民间寻回的真县主长什么样。
只见她一袭绛红色窄袖齐腰襦,纤腰束素,绰约柔美,宛如香玉琢出的小脸上盈盈眼眸顾盼生辉,虽然形容间还有几分怯意,单论姿貌,的确是世所罕见的秀艳了。
但当众人看到跟在她身后的叱云月,心中又是一紧。
公主怎么把这个爆炭请来了!
席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岑樱是第一回见到这么多的贵女,个个妆金饰玉,嬝娜如花。自小在村野长大的她,不免有一丝露怯。
她尴尬地上前与主位上的长乐公主见礼:
“对不起,路上出了一点事,所以来迟了。还望公主恕罪。”
“永安县主好大的面子。”坐于左首第三位置的一位贵女笑着开口,却是御史中丞家的孙女林芙,“竟要公主来等你。”
“是啊,你有意见?”
还不及岑樱说什么,叱云月先开了口:“我说林三娘,你少在那拐弯抹角地阴阳怪气,我们来迟是因为在路上碰见了白鹭府的薛指挥使,人家兄妹见面自然要问候几句,所以耽搁了一会儿,你也要有意见吗?”
叱云月性子爽朗,历来瞧不惯林芙、舒妙婧等一干人矫揉造作的做派,是以从来与她们玩不到一块。此时爆炭似的一点即炸,林芙脸上霎时便有些挂不住。
坐于席间的薛瑶却好奇地问道:“啊?碰见了我哥哥?他今天不是一早就走了吗,怎么会?”
她脸上神情天真又无辜,却是在质疑叱云月说谎。席间众人窃议纷纷,唯独薛姮脸烫如烧,低下头,绣玉兰花的锦袖下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里。
“薛七娘你爱信不信。不信,你大可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叱云月不耐烦极了。
“可,可是……”薛瑶还想拉上薛姮为自己证明,然转念一想,薛姮历来胳膊肘往外拐、定会帮着那村女的,只得硬生生忍下。
“好了。”最终是长乐公主这个东道主出来打圆场,她脸上挂着虚伪的笑,“都是自家姊妹,有什么好红脸的呢。永安姐姐可不必这么客气,姝儿心里一直拿姐姐当亲姐妹看待,只是迟到一会儿,不算什么的。”
“快入座吧。螃蟹要上了。”
今日的席位是按地位家世排的,岑樱的位置被安排在右手边第二位,与薛姮比邻,右三位则是同出定国公府的薛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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