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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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着正要起身下榻,便见不远处黑暗中坐着一个人。

她一惊,仙力尽失竟一时未察觉屋里还有一个人。

她顿在原地,借着夜色朦胧看清他的脸,“簿辞?”

他坐在黑暗里,闻言才抬手拿起火折子,将屋中灯盏点燃,灯盏亮起,摇曳的烛火照在他面上,眉目清隽。

他覆上灯罩,端起灯盏往这处走来,将灯放在床旁矮凳上。

夭枝见他走近,才发现他身上湿衣竟未换,连乌发都垂落水珠,这般穿着湿衣他不难受吗?

他几步走来,湿衣着身,越显长腿窄腰,身姿修长。

她视线微乱,下意识四处看了眼,便见旁边放着早已备好的干衣,这也不是没有衣衫换,他怎不换?

他浅声开口,“伤口可还疼?”

“你怎么不换衣衫?”

他们异口同声,宋听檐闻言看着她未语。

外头暴雨落下,显得她的声音格外温软,“把衣衫换下罢,湿衣着身难免着凉。”

宋听檐看着她,浅淡一笑似回应于她,“好。”

夭枝只觉他怪怪的,往日也平静,不似往日那般平静。

他起身解开身上衣衫。

夭枝见他这般瞬间愣住,见他在眼前脱去外衫才反应过来,当即收回视线看向床塌内。

他竟直接在她这儿换吗?

这……这处客栈难道只有一间房?

她一时恍惚,连话都问不出。

既是换衣衫,那换下湿衣自然是要些时间的。

可夭枝只觉这时间过得极慢,外头雨哗啦啦落下,也听不见他换衣的声响,不知他换好了没有?

她脑袋偏着里头都有些僵硬了,她不由闭上眼慢慢转回脑袋,很轻问了句,“你换好了吗?”

宋听檐闻声看向她,听出她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她坐在床榻上小心翼翼,有伤只着薄衣,乌发披散而下,拢着被子显得格外温软可欺。

他视线落在她面上,缓缓穿衣却没有答。

夭枝问出话来,却没有见他回话,一时疑惑,却也不好睁眼看。

下一刻便隐约感觉身前有人坐下,她微微睁开眼,便对上他的视线。

他就坐在她面前,与她几乎只有一掌距离,他看着她,视线慢慢下移至她的唇瓣,好整以暇缓声开口,“好了。

他声音微轻,莫名显得屋中极静暧昧。

他一身清简常服,却单薄未着外衫,连腰带都未束,衣领微敞,越显面容殊色,更加招人。

他靠得近,夭枝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他的唇瓣上,他唇瓣生得好看,潋滟之色渐深,一看就温软好亲。

这般手撑床榻,坐在她面前,周身温热微微而来,寒凉雨夜抱着应当也很舒服温暖。

夭枝思及此,眼睫一颤,心跳都快了几拍,竟不知自己为何凭空出这念头,一时慌了神不敢看他。

她连忙收回视线,想来是他太近了,他坐在床榻旁,矮凳上摆着灯,自然坐不了,这倒也没什么……

只是夜深自此,这般亲近难免叫她有些不自在,她想到方才的凶险,当即转移思绪,“那些黑衣人呢?”

宋听檐闻言微垂眼睫,似没心思在此问题上,“常坻在,他们敌不过。”

这倒也是。

“可有抓到活口?”

宋听檐神色平淡,“都自尽了,全身上下无一处可证明是何处的人。”

夭枝默了一默,这些杀手真是够狠,一点活路都不愿意留,连自己都在算内。

她琢磨着杀手是不是都有个制度,不止得会杀别人,还得会杀自己……

夭枝思绪越发跑偏,仙力还未恢复,只觉乏力,慢慢往后靠去,“你怎在此?”

宋听檐缓缓开口,“父皇想要寻一位策论的老先生,我来此寻找,替父皇分忧。”他说着慢慢抬眼看来,视线落在她面上,“你不疑惑是谁要杀你?”

夭枝闻言微微一默,看了他一眼,可这次救她的是他……

其实此事,她无所谓,她本就不是凡间之人,如何需要担心凡间性命一事,她总归是死不了的,至多就是从明处变到暗处,麻烦许多罢了。

“朝廷这么多人,总归会有想杀我的,我从不与他们为伍,哪一队都没站,自然是会碍人眼……”夭枝说着,伸手摸了摸身上的伤包扎得还挺细致,可见其耐心程度。

她看了眼宋听檐,未语。

宋听檐看着她,收回视线似不欢喜,“你总异于常人,难道就不怕往后新帝继位,你没有了依仗?你与朝臣为敌,往后总会处处碍你的仕途,害你性命。”

夭枝闻言未语,她待不了这么久的,差事办完,她便要回九重天交差。

而他命数将近,便是她差事办完的时候……

已经很近了……

她微微垂下眼,喃喃自语,“往后的事如何考虑?如今该看眼前才是。”

“眼前是什么……”宋听檐忽而开口,缓而平静,似话里有话。

夭枝视线落在他如玉的面容上,他这般模样真是无害温和至极,她沉默片刻,“乌古族的宝藏没了……”

“是吗?”宋听檐平静反问,心中却没有半点波澜,似乎根本不在意。

夭枝慢慢抬眼看向他,“你不惊讶吗?”

“何需惊讶,宝藏的下落这么多人都知晓,自然保不住,若不是乌古族的宝藏,宓家囤积兵马的大量钱财又从何处而来?”他这般说着,心中依旧无波澜。

夭枝微微垂眼沉默下来,看着他未语,宋听檐却靠近看来,手撑在床榻旁,认真道,“我从未要求你做什么,如今我只想要你置身事外,不再帮皇兄,你可做得到?”

夭枝思绪一顿,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呼吸顿住,慢慢回过神,“你该知道被废的太子自古都不会有好下场。”

太子是被当做未来皇帝培养的,新帝登基,被废的太子又怎么可能活的了?

更何况宋衷君根本不可能以废太子的身份结束这一生。

他命簿中被废过一次,虽然原因不同,但总归是殊途同归,没有偏差,废而再立继承皇位才是他的命数。

宋听檐很平静地开口,“我知道,我要的便是即便他死,你也不能帮他。”

夭枝一顿,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命数偏离,她看向宋听檐,心中越沉,“你要坐那个位置?”

“我说不愿,你信吗?”宋听檐轻嗤一声,直白开口,“你可以问问所有皇子,谁人不想做皇帝,谁又想自己的命捏在旁人手里一辈子?”

夭枝看着他竟也说不出错处来,毕竟若是她为皇子,为保性命她自然也要争当皇帝,怎可能将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

宋听檐他既是皇子又有这能力,自然是要夺皇位。

夭枝不想与他对立,因为她知道他这话说出来,就是想要宋衷君的命。

“簿辞,褍凌……他不能死。”

宋听檐听到她叫宋衷君的字,这般亲近叫他一时难受至极,他眼睫微眨,慢慢直起身,话间轻淡却又极重,“所以倘若我和皇兄只能活一个,你会选皇兄……对吗?”

夭枝看着他的眼神,莫名说不出话,她不想骗他,可答案显而易见。

他的命数快到了,就是他死宋衷君活,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

神仙亦不能变动,这就是命。

宋听檐见她这般沉默,慢慢收回视线,垂眼一笑,笑中嘲讽,他自来自持,便是难过也是平静得毫无波澜。

夭枝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长大的,才连难过生气都是这么平静的情绪,他从来不像太子那般失落时失魂落魄,难过时嚎啕大哭,他所有的一切永远都压在心里。

“我并不是要你帮我,只是要你不帮他,连这样你都不愿意答应……”

他慢慢说着,抬眼看来,话间极轻微哑,却那么重,“若是他这般求你,你便会答应对不对……?”

夭枝呼吸微窒,“我怎会不帮你,于他,我只是本职所在……”

宋听檐如何是好糊弄的,他开口一语中的,“可你要他做太子,便不是选择让我死吗?”

夭枝被问地一怔,回答不出来,她不敢对上他的视线,“你何苦这般想,这些都是没有发生的事。”

宋听檐却没有再开口,他看着她避开的视线,唇抿得极紧,却还是掩饰的极好,掩饰到连话里都是平静,听着却更叫人无端难过,“我以为你我最是交好,可到底你是皇兄的老师,他自然更得你的心意。

既是如此,为何不让我死在大理寺,又何必费心救我,反正在你眼里,我总归是该死的。”

夭枝听在耳里气息一顿,心口莫名闷疼了一下,如针扎一般隐隐作痛。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这般感受,只觉得他话里太过悲凉苦毒,即便他如此平静,还是泄露了一二。

可她……

可她终究不能乱了自己的立场,她需要护住他的命,但她不能违反天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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