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枝在客栈与宋听檐分道扬镳,独自一人回京都。
才到荒郊,还未近京都便见前方行来一马车,酆惕从马车上下来,得了她信鸽传消息,特走了这条路,见着她匆忙而来,“你这些时日去了何处?”
夭枝闻言一默,她别开视线,开口却是绕了弯,“我回了趟山门,看望掌门。”
酆惕闻言没有再问,点了点头,只是提醒了句,“如今多事之秋还是不要离开京都,等前太子安然回太子之位,我们便万事大吉。”
夭枝闻言唇瓣微动,却没说出什么,她心中不安,自然要有应对之法,“酆卿,命簿的老者可有踪迹,我担心他再不出现,会生变……”她话间微重,显然心中压了极多的事。
酆惕正要说此事,“我此番便是要出去寻那老者,陛下现下也正要寻这老者,本是丞相大人着手此事,只是丞相年事已高,告假去了故里探亲,此事便交给了我,我如今已寻到一些蛛丝马迹可以寻去。”他说着便要打开包裹,似要拿东西给她看。
夭枝却无心看,她颇为心倦,“如此最好,尽快找到老者,我们也不必如此难为……”
酆惕闻言停下翻包裹的手,重新背了回去,自然不知她为难什么,如今情况明了,等到了时日,宋听檐依命簿之中和天家所有的事情全都了结,成为推动太子坐上帝位的牺牲品,他们的任务便就轻松完成了,怎会生难?
他开口安抚,“我此次一定会找到人,夭卿且放心。”他说着关切道,“夭卿这处可是有什么事为难?”
夭枝对上他坦诚的视线,竟不知如何开口,半响,终是开口,“我去了乌古族探看宝藏,那里已然空了。”
酆惕倒不意外,“想来也是,毕竟镇南侯招兵买马需要不少钱财,只是你如此心重,可是还发现了什么?”
夭枝微微垂眼,声音微低,“什么都没发现,连多人搬运的来回的脚印都极少。”
酆惕闻言有些疑惑,“这倒是奇了,便是矿山也需大量人员开采的,这金山银山自也需要大量人员搬运,怎会人迹稀少,倒像是凭空消失了?”
酆惕随口一说,并没有太在意此事,他如今全部心思便是把老者找到,毕竟老者才是宋听檐死的关键。
老者不在,宋听檐没有死的因,又如何结这个果?
夭枝却是微微垂眼,话中喃喃,“是啊,怎么会凭空消失呢?”可她话中没有半分不解疑惑,反像是太过明白。
她眼中沉沉无力,不知是伤重,还是心重……
身后马车缓缓而来,夭枝转头看去,是宋听檐的马车,便是分开走,回京都也只有这条近路走,自然是会碰上。
马车停下,他未下车来。
夭枝慢慢收回视线,看向酆惕,“既到这处,我送你一程罢。”
酆惕自然不知道是宋听檐的马车,他收回视线,闻言点头,“也好,我才回来,你又出去,我们久不曾相见,正好可以多聊聊。”
酆惕上了夭枝的马车,与她一道离去。
停在原地的马车却久未动。
宋听檐掀开马车窗帘子,外头青山郁郁葱葱,绿水蜿蜒而去,春日美景皆映入眼帘,拂面而过的风带着山野中的草木土壤清新气息。
只是山野之中的风更显凉意。
他目送她马车离去,没有任何情绪,似客栈中的坦诚相言并没有存在过一般。
马车之中,谈论声而去,宋听檐垂下眼眸,未作声响。
老者看出他的沉默,语重道,“殿下,你此番必要后悔。”
宋听檐垂眼收回了手,任由车帘子遮住外头唯一的光景,他开口,“先生多虑,我自不会。”
老者一声叹息,未再多言。
马车缓缓往前,往京都驶去,日头渐斜,两辆马车分向两个方向而去。
…
她回京数日,皆是等着酆惕的消息,下了朝一路回去,才到自己院中,常坻便已然提着木笼子上了门。
夭枝看着呆在笼子里睡觉的踏雪未发一言。
常坻将另一食盒里的糕点一一摆出,笑道,“殿下说了,新做的糕点,送来给先生尝尝。”
夭枝默了一瞬,将笼子里的踏雪抱了出来,另一只手拦住他将糕点放在桌上的手,直白坦然,“你回去告诉殿下,我是所有皇子们的先生,无论是前太子还是你们贤王,亦或是其他皇子,都是我的学生,我都一视同仁,没有偏颇。”
常坻听了她的话顿住,他一时也不敢多言。
这分明是生疏的意思,且如此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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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被废,自然要另立太子,为此朝堂上争论不休,皇帝因为太子之事,只觉威胁,有意拖延,却被几个老臣连连上奏,要求早立太子,稳定国本。
而众皇子中宋听檐的呼声最高,他献上分布图,供边关战事得胜,使边关战事报捷,如此年少有此军功,自然是最好的人选,只是朝堂上却还是争论不休。
“陛下早立太子实乃国本,可是贤王殿下并未有其他建树,只怕不合规矩。”当头一位老大人极为古板,他走出来开口,对于立贤王为太子并不赞同。
此话讲得非常牵强,太子早立,在太子之下的皇子们想要有所建树,那不是上赶子引火自焚?
前太子是皇后所生,得皇帝喜爱,皇帝有意历练,表现的机会也只会给前太子,其他皇子即便是有,也会像上一次赈灾治水那般,所有的功劳全都放在宋衷君身上。有这一层在,谁会傻到表现得比太子强,那不是上去当箭靶子?
“可贤王殿下确实解决了边关战事的燃眉之急,若不是殿下套出他们的屯兵粮草的据点,恐怕这战火还要延绵数十年,这怎能说殿下没有任何功劳?
再者,禹州水灾,臣听说若不是贤王殿下力挽狂澜,亲自带人去救禹州百姓,恐怕后头必是伤亡无数,瘟疫灾祸横生。”
“此言甚是,储君本是要立嫡长,可如今皇子中只有贤王殿下,能
有其能力魄力,是立太子的最好人选。”那臣子说着,便看向了夭枝,“禹州雨灾夭大人也在,必也是亲眼所见殿下的所行,夭大人您说是不是?”
夭枝见矛头瞬间指向她这,不着痕迹拉她站队,她当即跪下,根本不怕得罪人,开口拖延,“立储之事事关重大,臣万万不敢妄言,再有之,微臣既为臣子,只听陛下所言而行,况且这立储之事需得深思熟虑,陛下自然也需要时间考虑,不如先在众皇子中一一考察,再做决断。”
此话刚落,皇帝很满意,难得有个不争论这些的。
朝堂上却静了一静,看她皆是怨色,毕竟她这话可是得罪了所有催立储君的老臣们,当即便有人发难,“夭大人当真是谦虚,还是只知明哲保身?你可是皇子们的先生,如何还不清楚贤王殿下的为人?”
夭枝惯来滑不溜手,这等尖锐问题于她来说无需多想,“大人何必激我,我就是教导过众皇子们,才不好多言,免得叫人觉得我有失偏颇。”
那臣子被她明着一呛,一时无言以对。
朝堂上瞬间陷入争论,夭枝一字不语,心中微沉,她飞快思索该如何拖延立太子一事。
毕竟太子若是再立,那宋衷君再回太子之位便更困难,虽说这事是他那处司命才需烦恼,可毕竟立的是宋听檐,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偏离太远……
朝堂上争论得越发厉害,还是对新立太子,又立不立宋听檐直接分成了两派,皇帝面色越发沉,似不想再听。
突然,一白须老大人见争论不过,怒即开口,“诸位大人,贤王殿下自幼在慈宁宫长大,屯兵一事他知道多少还未可知呢!”
此言一出,朝堂上倏然一静,众朝臣皆不敢开口再言。
夭枝眼睫眨了下,心一提,抬眼看向那位老大人。
这可真是刺到了皇帝的命门,皇帝为何犹豫再三,顾虑就是在此,宋听檐是太后养大的,自然不可能全然信任,哪怕太后已去,外戚已除。
更何况皇帝又生性多疑,这一句话不知要让他翻来覆去想上多久。
说不准一个想岔了,宋听檐的性命都保不住。
老丞相忽而缓缓开口,语气渐重,自是觉得越说越不像话,“大人慎言。”
老大人见已说到这份上,干脆直言,“老臣所言本就是事实,陛下和各位大人都知晓,又何需慎言,前太子出了这样的事,最为得利的可是贤王殿下,如何不叫人多想?”
朝堂上鸦雀无声,立储一事可论是为江山社稷,但前太子谋逆一事,谁都不敢多言,犯这忌讳。
毕竟往日皇帝对太子的喜爱,可是历历在目。
朝堂鸦雀无声,渚御史忽然开口,“若照着连坐之说,那是不是凡跟贤王殿下有所接触之人,都可能知晓镇南侯屯兵一事?”
这简直荒谬之言,那大半个朝廷谁没有互相接触过,难不成全端了?
一时间朝堂上又互相争吵起来,皇帝显然已经不想再听,连拍龙椅把两下,“住口
!”
他一时怒极,自还压着,“今日就到此罢,朕乏了,退朝。”他说着看了过来,“夭爱卿留下。”
众朝臣闻言皆看向她,刚直的不喜她事不关己不理事,圆滑的不悦她高高在上不站队。
如今皇帝又看重她,独留她一人说话,自是将满朝臣都得罪了遍。
众朝臣散尽,皇帝连太监都逐出去,阖着双目,似被吵得头疼,他伸手按着眉间,“他们说要立朕的第二个儿子为太子,你如何看?”
夭枝当即跪下,俯身道,“陛下,臣乃山中来人,此事事关社稷,不敢妄言,只是臣觉得陛下如今正值壮年,还有许多时间可以考察,自可以多番思索观察,再决定立谁为太子。”
皇帝听这话面色稍缓,他抬头看过来,“朕见你这些日子递了假条出去,去的是乌古族罢,你去了那处可看见了什么?”
夭枝心中一顿,“陛下,臣去的并不是乌古族,且乌古族如此凶险,臣孤身一人也进不去。
臣此去乃是探望山中掌门,掌门突发疾病,师兄让臣回去看望一眼,因山门与苗疆同个方向,才会让陛下有此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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