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怪你,诺诺,沉欢哥哥知都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叹道:“不要哭啦,脸都哭红了,疼不疼?我都不敢太碰你。”
黎诺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傅沉欢,“……你不怪我?”
她害怕极了,什么都要问清楚才行,“那你刚刚……刚刚明明有些生气的,我看出来你不是很想与我说话……”
傅沉欢道:“我自然生气。”
提起这个,他便带了一些薄怒,神色也严厉起来:“我如何能不与你生气,我嘱咐你不要乱走的,你答应的好,为什么不听话?竟然一个人跑到悬崖边上去了——你可知我看见你站在那里……”
他几乎吓得魂飞魄散,仅有的冷静也不过维持在脸上,实则膝盖都有些软了。
如果没有后面的事,他定是要狠狠教训她一顿,必定比此时此刻还要严厉,还要不留情面……即使他也不知该如何教训她,但至少也要说一两句重话的。
可是现在,她这般可怜的样子,他心疼都来不及,如何还舍得教训她什么。进门时勉强撑出些冷淡严肃的面色,也只是强弩之末,早就想抱她在怀好好哄一哄了。
黎诺早就听得愣了:“你是因为我这个才与我生气……”
傅沉欢无奈:“是,难道我不该生气?”
他说:“你真是本事大了,也不管会不会气坏我。若在我眼皮底下看你出事……”那还让他活么,他自己都不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幸亏掉下去的是我,你哭一场,我还能回来,”傅沉欢修长的食指戳在黎诺额头上,到底没舍得用任何力气,只是轻轻点了点,“若是换做你,你让我上哪去找你?”
黎诺鼻子一酸,原来,从回来到方才,他的冷淡沉默是因为他气自己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他将她推落悬崖的事情,他就这样信了她的解释,一点也没有责怪她。
无论是哪一个世界,她再也找不出会有一个人如此待她。
“沉欢哥哥……”黎诺忍着眼泪,忽然记起来傅沉欢一直用的是左手,他的右手始终背在身后,“让我看看你的手——”
他用手借力撑住自己全身的重量,伤肯定不可能轻了,黎诺当机立断:“我现在去找段大哥拿些伤药和纱布给你包扎。”
她说着一把掀开棉被,站起身就要跑,傅沉欢拉住她臂弯:“不用。”
他看着她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颊,心疼的滋味密密麻麻挤压在整个心脏,“我的手没事,划了一下,无碍的。倒是你——”
“你乖一点。”
他微微拧着眉,“回到床上躺着,别再乱跑了。”
看她不管不顾掀开棉被,那么单薄的身子仍在发抖就要这样跑出去,傅沉欢的气不打一处来,敢情他刚才说了那么多,全都白说了。
他多么细心呵护才将她身子养的好一点点,这么冷的天气里,也看着也颇有气色,他心下欢喜才纵她出来玩。
今日却被她糟践至此。
黎诺一双乌蒙潋滟的眼睛望着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傅沉欢哪里还肯给她机会?直接将人拦腰抱起,再次放回到床上。
他只是心疼她,不是不生气了。现在看着她,还有一种恨不得将她揉碎进身体里、令她再也做不出任何伤害她自己的事情。
傅沉欢眼中隐隐带着血丝,一手托着黎诺纤细的脖颈,实在忍不住咬了她一口。
不过只是看着凶狠,实际只轻轻一下。
傅沉欢咬过之后,满腔的情绪并没有疏解多少,倒更添的几分疼惜,他叹着气,在黎诺唇角轻啄几下,像是安抚一般。
黎诺还惦记着:“沉欢哥哥你的手……”
傅沉欢道:“我手没事。”
“可……”
“诺诺,你更重要。”
他沉声道,“这点皮肉伤待会儿我自会处理,你不能再受风了。你若真的从不知道,我便明明白白教你:看你受苦,我锥心刺骨之痛,胜手上之伤千万倍。”
他从不把话说的如此剖白,几乎将心拿出来给她看,黎诺心中又酸又软。
虽然她有巨大的苦衷,但这件事从表面上看就是她的错。忐忑不安等着对方责骂,却并没有受到任何指责,还反过来被安慰、被呵护。
甚至她想出去给他拿个药,他都要心疼。
黎诺轻轻揪着傅沉欢衣角,“沉欢哥哥,你不要对我这么温柔,我伤到你了,你不要什么都不说……你怎么都不训斥我?你要是骂我两句……”
“胡说什么。”傅沉欢打断她。
骂她两句,若他舍得,还用她说?
傅沉欢侧头叹气,曲起食指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我生气,从不是因为自己失足落崖,傻姑娘。”
他眉目温软下去,怜惜渐渐压倒了所有情绪:“好啦,别这样内疚,我知道我的诺诺是什么样,那样的意外,我不会放在心上。”
小姑娘望着他,眼睛中还有点点水光。傅沉欢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他捏着她脸颊,低笑威胁,“你若再愧疚,我便吻你。直到叫你忘了愧疚为止。”
这话说完,黎诺也没有转开目光。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仿佛会说话一般,表达着任他予取予求的意味。
傅
沉欢心中最后一点点严厉也消了。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若不是看她苍白单薄的可怜,他舍不得碰,此刻一定让她知道自己并非吓唬她。
且先欠着,他在心中默默想。
……
与此同时,霍云朗和原乐拿了药,正往他们的房间走。
霍云朗手上不仅拿着傅沉欢所需要的伤药和纱布,还有段淮月亲手煎的一帖药,是给黎诺喝的。
他拎着东西一言不发往前走。
原乐跟他搭了好几次茬,他都不怎么接,终于原乐双手叉腰:“霍云朗你怎么了?我跟你说话,你一直想什么呢?”
霍云朗的脚步戛然而止。
他站在原地默了一瞬,回过头:“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就能什么都不想吗?王爷的功夫何等高明,他又是怎样谨慎的一个人,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失足落崖。”
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霍云朗长长呼出一口气:“虽然——这么说无凭无据,但是我如何能相信黎姑娘,他们二人一同出去……”
“得,快住口吧你,”原乐拧着眉,“就因为这个,你这一路拉个晚娘脸到现在啊。”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什么意思。是,王爷的功夫已是登峰造极,虽然说这事离谱了点,我也不太相信他竟然会失足坠崖。但它就是发生了——就因为是他们两个人一同出去的,你就怀疑诺诺,这有些过分了吧?”
霍云朗沉默了一会儿:“这怎么能算过分?”
原乐道:“且不说说诺诺有没有这个能力,咱们相处这么长时间,她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她有什么动机害王爷?你看看今日她跑的、都急成什么样子了?”
她说的是有道理,可自己考虑的也没有错,霍云朗摇摇头:“无论她无不无辜,都会这样急的,总要拿出一个姿态吧。”
原乐冷笑:“王爷还没说什么呢,你这顶帽子倒先扣下来了,你凭什么?”
“我不想跟你吵,”霍云朗叹了口气,“你脑子中想的东西一向和别人不一样。”
本来听到前半句,原乐也不打算继续说了,但后半句她的火气又起:“什么叫做我脑子中想的东西和别人不一样,分明是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这是王爷自己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是王爷自己的事吗?这小事么?这是关乎性命的大事,王爷待你我恩重如山,如果没有他——你的背脊,能像现在挺的这样直?”
他一语双关,既有隐含的意思,更是字面上的理解。
原乐明白他的意思,“我当然不可能忘了王爷的恩情,可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人活着,除了开心快活,其余的都不重要。过去的六年,王爷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可你看他现在呢,他把诺诺看的比性命还要珍贵,你怎么就不懂呢?”
霍云朗低声说:“可她若是个奸细呢。”
原乐看着他:“那也只能让王爷决定如何做。”
她摇摇头
:“诺诺不会的,你与她相处的时间和我相比,还是太少了。她是很好很好的人,正直善良,坦诚热烈,是你在朝堂上浸润多年,看谁都疑神疑鬼。”
霍云朗说:“也许吧。”
“我知道王爷交代你办了其他事情,他这次亲自来这边,除了带诺诺寻医,还有另外的事要办对吧。”原乐说,“我看见原平和原安了,还有谭玉腾,他们都是外围暗卫队的,是来负责接应潜影卫查事的吧。”
霍云朗只道:“你别问。”
原乐一脸晦气地看他一眼,“谁问了?我才不稀罕知道呢,我只是想告诉你,既然这样,王爷肯定会单独召见你。等到时候你别乱说话,没评没据搬弄诺诺的是非,我肯定跟你没完。”
霍云朗嗯一声:“我知道了。”
他们争论过这一番,剩下的路谁也没再说话。
进门后便看见傅沉欢守在黎诺身边,两人挨得近正说着话。
见他们进来,黎诺连忙坐直了身子,一叠声地说:“把伤药和纱布给我。”
原乐递给她。
黎诺小声道了谢,旋即捧过傅沉欢受伤的右手上药,她的神情极其认真,就像对待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傅沉欢手上,没有心思留身旁的东西。
她垂着眼眸,纤长的睫羽也微微垂着,白净的小脸因角度而看不清上面神色,但就是能让人感觉到她的温柔与难过。
原乐悄悄用手肘撞了撞霍云朗,后者意味不明的清了清嗓子,算是回应。
傅沉欢眉目含笑,看着黎诺微微嘟起嘴往他受伤的手上轻轻吹气,酥麻的痒意自手上传来。他手指微微蜷缩了下,因有外人在场,才控制着没让自己笑意更深。
黎诺细心轻柔的为傅沉欢缠好纱布后,傅沉欢便去拿药碗喂她喝药,黎诺摇摇头,自己捧过碗,很乖的仰头全喝了。
傅沉欢弯唇,完好的那只手捏一捏她的脸颊。
“诺诺,你先休息一下,我一会儿再回来陪着你。”
他看向原乐,原乐立马接口:“属下陪着诺诺。”
傅沉欢点点头,轻轻摸了下黎诺的脑袋,旋即站起身向霍云朗微微抬手,阔步出门。
霍云朗心领神会,冲黎诺行了个礼,转身跟上傅沉欢。!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