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得志,大概就是这么猖狂的德行。
萧淑仪非要发发邪火,她就这么诚惶诚恐地跪听着,嘴里敷衍着“是是是,对对对!”
不过琳琅心里有数,她是太后放牌子请进宫里的。
这小小淑仪的隆宠,可不够将她押下去打,抽太后的脸面呢!这萧淑仪顶多也就是在她跟前耍耍威风罢了。
可是楚琳琅忘了陶雅姝正在一旁。
听着萧淑仪当着宫人这般言语刻薄,全无涵养地刁难楚娘子,陶雅姝的心都要气炸了。
她何尝不知楚琳琅是牺牲自己在替她解围,又何尝不知萧淑仪这邪火本是冲着自己发的。
陶雅姝本该闭口,让萧淑仪耍完威风走人,好承了楚琳琅的这份厚重人情。
可眼看着好友受折辱,陶雅姝惯爱跟人辨个是非黑白的执拗性子——又犯了!
她的指甲使劲儿扣着手心,到底忍不住,清冷开口道:“……记得先皇时,曾赏了一双名贵的西域牛皮靴给我之曾祖父。下人粗鄙,竟然泼洒热汤在鞋面上。下人惶恐,自请受罚领罪,毕竟他弄脏的是御赐之物!可是曾祖父却摆手表示,虽然是御赐之物,可是先皇赐他鞋履的目的,是奖励他治理湘西水患,助他脚力为国为民之意,岂能因为一双本就该沾惹尘埃,踏行千里的的鞋履重罚下人?这岂不是‘重物轻人’,失了先皇赐下这鞋的本意?先皇听到后,再次嘉许了曾祖父。可萧淑仪你却为并未脏污破损的鞋子,如此刁难陛下亲自封赏的六品安人。知道的觉得淑仪爱重陛下的心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淑仪您为人刻薄,缺了些宽容大度的心肠呢!”
“你……”萧淑仪听了这话,脸腾地涨得通红,气得手指都在发颤!
陶雅姝是疯了!竟然敢这么在宫人前挤兑她!看她一会向陛下哭诉,好好告她一状!
想到这,萧淑仪气哼哼道:“你这意思,是暗讽陛下不如先皇?且给我等着,看我不到陛下跟前告你的状!”
就在这个关口,却有老迈声音稳稳道:“不必了,朕都听见了!”
萧淑仪心里一惊,回头一看,晋仁帝正带着太子,还有几个太监,立在花园旁的台阶上。
显然,方才发生的一幕,陛下都看在了眼中。
萧淑仪心里一惊,连忙娇柔跪下,跟陛下急急补救:“臣妾实在爱重陛下的赏,一时心急,便跟新梅安人说话语气重了些,没想到却惹了陶女官的恼,是臣妾的不是……”
老皇帝这辈子拥有的后宫女子不胜枚举,可他自觉依旧看不懂女人。
为何在他跟前娇弱似病柳的女子,转身冲着别人时,可以瞬间门变得骄横跋扈,趾高气扬。
以前他宠了几十年的静妃如此,而这个萧淑仪,也是如此。
眼看
着佳人梨花带泪,孱弱不堪,可老皇帝却再难联想故人良娣,反而想到了静妃那个蛇蝎毒妇!
所以也不等萧淑仪扮完柔弱,老皇帝便冷冷道:“既然鞋子脏得骂人,还不赶紧回去换了!()”
萧淑仪一听话头不对,吓得再不敢多言,连忙跟陛下告退,灰溜溜地走人了。
老皇帝这时将目光调转向了低头跪下的陶雅姝,开口道:“……你是陶国公家的闺女?抬头让朕瞧瞧。?()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若是别的女子,听了这话,必定欣喜若狂,可是陶雅姝一听,却面色惨白,艰难抬头。
晋仁帝先前虽然看过陶雅姝,可却并没上心。
可今日却有不同,他先前听到了陶雅姝不卑不亢,贬损淑仪将死物看得比人金贵。
这等说话入情入理的气韵,不愧是国公家的嫡女。
现在想来,他爱宠的静妃也好,萧淑仪之类的也罢,虽然并非出身贫寒之家,却也不是什么底蕴大家的女儿,少了士卿子女的宽容风度。
这个陶雅姝不失大家风范,难怪得了母后的连连夸赞。
等陶雅姝抬起头时,老皇帝又发现这女子还真是后宫的一股清流。
正是爱美的小小年纪,脸上未施粉墨,更无金钗银环装饰,从头到尾的素雅,却更显出了几分书卷之气。
母后说得对,后宫的邪风吹得甚久,也该扶持个大家闺秀,品行端正的女子来主持大局了……
想到这,老皇帝便又温和问了问陶雅姝的年岁,最近在太后宫里当什么差
正陪着父皇游走御花园的太子见了这苗头,脸色不喜反忧。
他的外公陶国公,前阵子还跟他抱怨陶雅姝表妹生性木讷,不会在皇帝的跟前逢迎,亏得他信以为真,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万万没想到,今日他入宫,就正好看见陶雅姝在御花园里侃侃而谈,吸引父皇注意的一幕……
说好的人淡如菊,不争不抢的表妹呢?原来竟是这般工于心计,投父皇所好!
太子甚至已经能想象,这位看似端雅的表妹,将来一旦登上后位,再怀揣龙胎时,该有多大的野心!
失策!当真是失策,当初他怎么就一时昏了头,许了让表妹进宫帮衬的话呢?
正在心内彷徨的功夫,老皇帝转头看看一直杵在旁边的太子,语气转而变冷道:“你的提议,朕已知,天色不早,你早些出宫去吧。”
最近父皇跟他说话都是这么淡淡的,太子心里一时没底,只能出宫去了。
楚琳琅跪在一旁,听着陶雅姝和老皇帝的对话,也是心里有些发急。
待陛下和太子都走了,楚琳琅一转头,却发现陶雅姝的脸色像纸一样的白。
楚琳琅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猜出了陶雅姝在担心什么。
今日陶雅姝跟萧淑仪一场口舌,却引来了陛下的赞许,这绝非陶雅姝之所求。
她……这是后悔方才逞了口舌之快,引来了陛下的注意吗?
楚琳琅
() 正要说话,却低头看到陶雅姝正狠狠扣着手心,她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拽她,这才发现,她的手心已经被自己抠得鲜血淋漓了……
“你这是干嘛?怎么又跟自己较劲了?”
陶雅姝却微微一笑:对琳琅说:“没什么,不过是方才跟人怄气,一不小心抠的……”
楚琳琅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想要安慰陶雅姝,却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显得虚伪而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华氏却来寻她,要跟她一起出宫了。琳琅没有办法,只能带着挑好的花儿,先跟华氏出宫去了。
她出宫的时候,发现宫门护城河外惯例站着一人,一身紫色官服配黑色长披风,玉树临风,正是司徒晟。
也许是因为楚琳琅第一次入宫便被静妃刁难了的缘故,以后她再入宫,司徒晟无论多忙,都会等在宫门外,直到她平安出来。
今日也是如此,当看到楚琳琅跟华夫人从宫里平安出来之后,司徒晟便转身准备坐马车离去。
可就在这时,突然宫门偏门一侧传来略带惊喜的呼喊声:“新梅安人,没想到在这也能遇到你。”
楚琳琅微微愣神,扭头一看,却是一身官服的寺官陶赞正喜滋滋地朝着她走来。
原来陶赞今日跟皇寺的僧人给宫中佛堂更换开光的佛像,正好出来,看到了楚琳琅在前面就跑过来热情打招呼。
待走过来,他便冲着华夫人和楚娘子各施一礼,然后问:“过些日子有入冬的祈安法会,不知道二位夫人会不会到场捐些香火钱?”
起了头之后,这位自来熟的公子便开始了滔滔不绝的介绍。
楚琳琅上次骗了这位公子哥的亲笔书信,再看到他,心里有些不自然。
另外,她还有些纳闷,她上次打陶慧茹打得那么凶,陶慧茹的脸都红肿了,为何这在马车上等的陶赞毫无觉察?
再见面,他还如此没有芥蒂地跟自己说话?
楚琳琅一时有些迷惑,看不透这位陶公子是真的天真无邪,还是……城府太深,喜怒不露!
若是后者的话……那他还真不愧是司徒晟的弟弟呢,都是惯会扮猪吃虎的高手!
想到司徒晟……楚琳琅偷偷转头看了一眼,哎呀,那个醋坛子居然还没走,正面色清冷地看着她们三人呢。
片刻后,司徒晟居然大步流星走过来,沉声问道:“陶寺官,你说的祈福法会,可是月中时的?”
陶赞正说得起劲,没想到有人插话,他抬头一看,便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英俊男子立在了自己的对面。
他高大的身材不偏不倚,正好将楚娘子俏丽的身影遮挡得严严实实,害得陶赞想再多看两眼也看不到。
司徒晟穿的,乃是一品要员官服,富贵紫色,贵气逼人。再加上司徒晟的迫人身高,更显震慑。
这种成熟而事业有成的气场,终于让没眼色的少年郎说话微微打结了起来。
“是……是啊,怎么?司徒大人也有兴致去参加?”
司徒晟垂眸看着自己的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淡淡道:“有些好奇,想听陶寺官详细讲讲……”
既然有人解围,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楚琳琅赶紧拉着华夫人上车走人。陶赞看楚娘子又是跟自己不告而别,还有些发急,正抬胳膊要召唤,问她到底去不去法会时,他的胳膊却被一只大掌微微用力握住了。
司徒晟嘴上含笑,眼中却浸染冰霜道:“陶寺官,你的家人没教过你看人眼色吧?若是人家不想同你讲话,你却还喋喋不休,便是与人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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