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眼神,等同于直接戳了沉朝顏还未癒合的痛处。
她颇为不悦地转身,将那只手收回了袖中。
一炷香又磨磨蹭蹭地上了半天,沉朝顏折腾够了,回身看向谢景熙,只见那人还是一副淡然不惊的表情站在阶下,对她的刁难处之泰然。
沉朝顏终于失了兴趣,上完香便往陈夫人所在的正院去了。
穿过两道垂花拱门,就到了陈夫人现下养病的后院。
陈府的管事引着她进了里屋,而病中的陈夫人已着全装,由几人搀扶着,颤巍巍地候在了堂中。
许是担心药味苦涩,堂中点着一炉味道清甜的香。
沉朝顏扫了一眼,发现那晚被她听过墙角的白大夫,竟然也在其中。
而陈夫人的病似乎真的不轻,几人扶着,就行往圈椅的那么两步,她都走得颇为艰难。
磨磨蹭蹭好半晌,总算是喘匀了气。
沉朝顏这才清了清嗓,硬着头皮问她道:“夫人这身体有问过大夫么?”
陈夫人闻言泛起一点笑意,点头,“回郡主的话,妾身这毛病是多年前生產时落下的病根,这些年断断续续,时好时坏,府上也一直请了大夫在将养。”
沉朝顏点点头,眼神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又问,“若是没有记错,今年上元节宫宴上,我还见过夫人一面,那时只觉夫人瘦弱,怎得调养几月,身体反而大不如前了?”
“宫宴?”面前的人一怔,眉间浮起一丝迷惘,看向沉朝顏的眼神有一瞬变得涣散。
“夫人。”此时,在一旁站了许久的白柳望却开口了。
他上前一步,对陈夫人微微俯身,将沉朝顏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陈夫人才像是回过了神,面带歉意地道:“都是因为三月前感染了一次风寒,当时病情急转直下,问了好些医馆都束手无策,还好遇到白大夫,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哦?”沉朝顏了然,转头看向一旁的白柳望。
那人穿着乾净清朗的一身雪白袍衫,闻言也向沉朝顏笑着见了一礼。
倏地,她像想起什么似的,顺势问白柳望道:“我听说事发当晚,陈尚书是因为忽发头疾才在家卧床的,此事,白先生可知晓?”
白柳望怔了怔,似是没想到沉朝顏话题的跳跃,但想了想还是点头回她到,“严格说来并不是案发当晚的事,实不相瞒,陈尚书近一月以来都被少眠之症困扰,小人还为他开过一剂方子。”
“那后来呢?”沉朝顏追问。
白柳望一顿,露出点惭愧之色,“小人不才,那方子陈尚书服用几次之后,只是稍有缓解,症状并未有太大改善,故而后来,小人听说是寻了别的医馆了。”
“如此……”沉朝顏一顿,还欲再问些什么,耳边传来几声急促的喘息。
眾人一惊,却见陈夫人手抚胸口,呼吸浅急,双颊也应此染上了几分病态的潮红。
她身边的婢女一时惊惧,有的抚胸,有的端水,乱作一团。
只有白柳望稍显镇定地蹲下身来,一手搭在陈夫人的腕脉上,温声安抚。
眾人皆在忙碌,一旁干坐着的沉朝顏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好在几息之后,陈夫人的状态堪堪稳定下来,但沉朝顏自然是不好意思再呆下去。
于是起身,匆匆向陈夫人告了别。
熏香的事,若是现在提及,只怕打草惊蛇,故而她留了一手,暂时按下不发。
这一趟扑了个空,沉朝顏不禁有些沮丧。她跟着管事绕过回廊一角的时候,无意瞥见一间不起眼的小房间里飘出的白縵。
隐隐绰绰,像幽灵的影子。
沉朝顏觉得奇怪,问身边带路的老管事到,“那边……是在做什么?”
管事一怔,面上倏地就有些慌乱。
他连忙侧身挡住沉朝顏的视线,“一些民间的避灾仪式,不干不净,怕会衝撞了郡主。”
言讫延手道:“郡主这边请。”
沉朝顏跟着他往另一条路上走开了,却在心里默默记下了那间房舍的位置。
子时,沉朝顏故技重施,再次从后院翻了进去。她猫腰避开巡逻的家丁,找到了上午看过的那间屋子。
深夜时分,陈府的人大都睡了。
除了廊下几盏晃荡的风灯,就只有这间屋子里隐约透出些烛光。
沉朝顏在外间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没人了,才轻手轻脚地从窗户翻了进去。
这是一间不大的偏房,屋里掛满经幡和白縵,房屋四角都点着灯,明明灭灭、层层叠叠。
烛光把人的影子投得到处都是,如百鬼夜行,沉朝顏走在其间,后背不禁生出点凉意。
这地方也太邪门了些,既不是供奉逝者的灵堂,也不像供奉佛主的佛堂,倒像是什么歪门邪道的东西……
思忖间,沉朝顏已然行至房屋正中。
她这时才注意到,这间屋子里好像是摆了个什么阵法,而她现在所站的位置,就是这个阵的中心。
几声轻微的“嘀嗒”破开凝滞的空气,沉朝顏循声望去,看见面前一座供奉的木像。
那木像是个兽头人身的怪物,头上长着两个尖角,眼如铜铃、青面獠牙。
而木像周围围了一圈东西,那些“嘀嗒”声就是从这里落下的水滴。
沉朝顏心里紧张,强打精神继续靠近,等走到木像跟前,她才发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味,乍一闻,就像是……
血腥气。
心头悚然一惊,沉朝顏抬头,只见木像周围的上空,每隔几尺的距离,就被掛上一只割开了脖子的猫。
一股强烈的反胃让沉朝顏作呕,而就在此时,房门也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她赶紧往嘴里塞了片事先备好的药草,随即侧身躲在了木像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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