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低沉的男声无情打断对话,黎冬回头,看刚离开的祁夏璟又返回。
男人双手插兜,衣架子似的身材肩宽窄腰,让简约的白大褂都被他穿出下一秒就要去巴黎走秀的高级感。
“检讨写了吗,”祁夏璟站在几米外位置,五官表情在背光走廊里看着有些冷,“刘主任说六点前交上去。”
停顿片刻,男人又补充道:“三楼茶水间没人,徐榄先去买咖啡了。”
“还没写,我现在过去。”
午休时办公室总有人进出,黎冬也更倾向于去更安静的地方,转身和顾淮安道:“抱歉我周六有事,聚餐就不去了,麻烦你到时替我带句‘新婚快乐’。”
说完,她头也不回朝祁夏璟走去,背影高挑纤瘦,束起的高马尾随着动作轻晃;微扬起头说话时,身旁男人会自觉地俯身倾听。
律师的职业病让顾淮安敏锐观察到,黎冬在和祁夏璟说话时,手上总会不自觉的小动作,向来平淡的情绪也常有波动。
这是他们认识将近十年里,顾淮安从未见过的。
热搜上说两人高中时期曾是情侣,但顾淮安知道黎冬大学起就是单身,两人至今最少分开十年时间。
谁没有过青葱岁月的爱恋,顾淮安相信他们曾有过一段美好,但也就止步于此了。
“祁副高,”顾淮安温声喊住离开的祁夏璟,好脾气地笑笑,“方便聊五分钟吗?”
祁夏璟冷眼看向时刻假笑的男人,一眼看穿对方意图,让黎冬先过去,言简意骇道:“一分钟。”
周围人来人往,两人在走廊尽头的无人拐角停下。
时间不多,顾淮安选择开门见山:“你好像对我很防备。”
祁夏璟懒懒靠着墙低头,闻言冷笑一声:“精神科在三楼,记得去挂号。”
“我看了热搜,没想到祁副高也有年轻气盛的时候,”顾淮安被内涵也不生气,只是眼里笑意黯下去:“但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
“你知道十年是什么概念吗。”
顾淮安慢条斯理地拿出丝帕擦眼镜,不紧不慢道:“在你们将近一半的生命里,都彻底失去彼此了。”
“没人会在原地傻等另一个人十年的。”
“所以呢,”祁夏璟懒懒掀起眼皮,终于施舍給顾淮安半个眼神,语气微嘲,
“你甚至没在她生命里‘真正’存在过。”
“至少我
不是活在回忆里的可怜虫,”顾淮安重新将眼镜带上,镜片后的锐利黑眸再无笑意,“除去那点微不足道的回忆,你还剩下什么?”
祁夏璟双手插兜站直身体,身高差让他能轻松俯视顾淮安,轻挑眉凉凉扯唇笑着,毫不遮掩桃花眼里的讽刺。
无人的角落死寂一片,空气仿佛凝固,良久,响起男人懒淡低沉的声音:
“那也是我和她的事情。”
-
徐榄因为昨天采访的事,也被气上头的刘主任要求写百字检讨;黎冬去三楼休息室时,他已经先去楼下买咖啡了。
桌上随手放了三张纸和水笔,黎冬下意识看向写了字的那张,上面是她熟悉的字迹。
笔锋苍劲有力,但也敷衍潦草。
幸而冬天穿的多,祁夏璟小臂的伤并不严重,今早已经结痂恢复,上午的手术都能顺利进行,写个检讨当然不在话下。
“.......经主任提醒,本人经过这两天深刻反思,坚持认为助人为乐的行为值得赞扬,因为医者仁心是每位人民医生应有的基本素质,不该因为就业时间长就忘记本心......”
内容看的黎冬眼皮直跳。
只能说这封检讨书完美符合,祁夏璟从高中至今的一贯风格:不仅不反省,还要拐着弯骂人。
以前是校领导,现在是科室主任。
好在黎冬早就帮祁夏璟写检讨写出经验,笔迹能模仿到九成相似,主任又象征性地只要求写一百字,十分钟左右的时间,黎冬就完成了两份。
外出的两人还迟迟没回来。
徐榄五分钟前发消息说在回来路上,黎冬不想乱跑让人再找,独自在房间里无所事事,决定在桌上趴着小憩一会。
饭后困意很快袭来,黎冬昏昏沉沉陷入沉睡,对推门进来的男人毫无察觉。
祁夏璟进来时,只见到趴在桌上的黎冬。
女人头枕着小臂微微偏过头,午日阳光落在她白如玉的精致侧脸和天鹅颈,薄唇轻抿呼吸平稳,卷翘的长睫轻颤。
大概是感觉到冷,黎冬拧眉在睡梦中很轻地瑟缩一下身体,鬓角有碎发垂落在颧骨偏下的位置。
祁夏璟脱下身上的白大褂轻盖在她肩上,目光落在女人脸上一缕青丝,伸手想替她挽到耳后。
悬空的右手停在肌肤相触的半寸距离,祁夏璟垂眸,静静看她睡颜恬静。
要收回手时,熟睡的人突然改变姿势,头微微朝外侧转。
黎冬下唇无意识地轻蹭过祁夏璟指腹,触感柔软湿润,一触即分。
短暂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祁夏璟心微微提起,有片刻的屏息。
幸而,她依旧沉沉睡着,温热呼吸扑落在他迟迟未动的手背,周围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指尖微蜷扣入掌心,祁夏璟视线落在她手边两张完成的检讨书,其中一张是足以以假乱真的笔迹。
拿着检讨书从休息室出来时,徐榄正好从远处走来,拎着咖啡扬声道:
“你傻站在门口干嘛?”
祁夏璟靠着墙背脊微弯,对呼喊声置若罔闻;他低头在看手里的检讨书,额前碎发遮住眉眼表情,顶灯将他瘦长的身形映出几分落寞。
“你这就写完了?”徐榄猜祁夏璟手里是检讨书,好奇地凑过去,“让我看看,你是怎么骂老刘的——”
“是她写的。”
祁夏璟头也不抬地低声打断,皱眉像是陷入某种回忆:“我以前让她写过很多次检讨吗?”
徐榄透过小玻璃窗往房间里看,随口道:“废话,至少十几次吧。”
祁夏璟出声修正:“是三十三次。”
确实不少了。
“这你都数过,神经病吧。”
祁夏璟也是话问出口才发现,原来他真的数过,原来他真的记得这么清楚。
顾淮安说的没错,他和黎冬之间,似乎就只剩下那点可怜的回忆了。
早有察觉所以心不甘,所以揪着过去不放想让她后悔,所以揣着明白装糊涂地住在她对面。
人的贪念果然是无止境的。
祁夏璟仰头抵在冰冷白墙,深沉黑眸望向天花板,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怎么办呢。”
关于她,似乎想要的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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