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是不想叫梁瑟奚察觉她与贺九的关系,那他就帮着周旋几句也未尝不可。
周燕临落座别处去了,梁瑟奚也不多话,只笑着招呼:“燕临你们先喝着,我这边忙完了就过去。”
周燕临摆摆手,姿态矜贵落拓:“不急,你忙你的,好生照顾小姑娘。”
施婳听着他们对话,只觉得熟稔随意,他们看起来都很熟。
的确,这整个包厢里的贵客,哪位不是身份极其显贵的。
若不是显赫世家,周三公子作为东道主也不必亲自招呼了。
唯有她像是误入浮华的乡野蝴蝶,多少有些格不相入。
有了这样的认知,施婳工作效率无意识地提高了些,流畅地记录下梁瑟奚对于专访提出的想法和意见,也将她的要求都一一记录了。
全数聊完居然才过了半个多钟,施婳准备离场,正欲组织措辞。
梁瑟奚却依旧热络,主动邀她品酒。
唐培里侬P3桃红香槟,清透的粉色酒液口感醇厚。
历经二十五年的陈化,虽然绵密清香,可区区几口就能喝掉施婳一个月的薪水。
多喝几口就觉得罪过。
梁瑟奚却格外细心体贴,见她喝得不多,便关切地询问:“施小姐是不是不喜欢饮酒,听说这边还有无酒精的特调饮品,你要不要试试?”
施婳正想婉言告辞,却遭不住对方盛情难却。
终于还是尝了一杯青柠特调。
“这位瞧着眼熟,你是不是在京台给九爷做采访的那位?”
终于有人忽然间注意到施婳,露出惊诧的神色,主动上前攀谈。
施婳因着上次在麗府会不算太愉快的经历,外加自己前不久刚上过热搜,故而出门前有意低调打扮过。
她素着脸,只穿了件很普通的杏色桑蚕丝长裙,为的就是低调不叫人认出,不料却还是引来了关注。
“呀,还真是,你本人比上镜更漂亮!”
梁瑟奚笑意明艳,大方夸赞:“那是自然,施小姐是古典型的清冷美人,我初次见她也觉得比上镜时更惊艳。”
其实是因为妆容问题。
上播时她穿职业套西,化明眸皓齿的干练妆容。
私底下经常不化妆,或者只打个底,露出最原始的骨相和皮相,自然是美得更摄人些。
施婳素来内向,本就不善交际,在工作场合是因为没有办法,习惯了之后尚且还能游刃有余,像这样的上流圈名利场,她是真有些无所适从。
“施小姐这样年轻就在京台上镜露脸了,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啊。”
“我记得贺先生向来是不接受采访的吧,施小姐面子好大的。”
“九爷,咱们都好奇呢,您怎么就接受采访了,还是长达一百五十分钟的专访,您要不要透露一下?”
有人壮着胆子惊动了贺砚庭那边。
男人漫不经心的视线淡然扫来,却
不是睨向开口朝他问话的人。()
施婳不敢叫人觉察出异色,只能佯作平静,被那双黑曜石般的冷眸觑着,心底的渺茫唯有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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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偏过头吸了口烟,忽明忽暗的猩红光晕映衬着他深邃雅贵的眉眼。
众人都在期待他开口。
唯独施婳不敢正眼看他。
众目昭彰下,男人微微眯眸,隔着青烟白雾,吁出冷寂的烟圈。
他那样矜贵随意,不过一个漫不经心的动作,却看得在场众人都入了迷般出神。
太养眼了,仿佛不是人,神嗣般的存在。
寂然的烟嗓淡淡传来:“京台的蒋岚帮过我一个忙,投桃报李罢了。”
“原来是这样。”
蒋岚是全国著名的新闻媒体从业者,她的名字圈外人也鲜少不知。
众人丝毫未生疑。
毕竟贺砚庭这样的人,要么就不开口,一旦开口,何须唬人,他所处位置太高,令人仰视,是完全无需说假话的程度。
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
他们高高在上,从不必做违心之事。
之后的时间,贺砚庭似乎就没怎么开口了。
许多人找他敬酒,包括梁瑟奚在内,他始终淡淡的,只偶尔慢条斯理地抿上一口。
这局里都是非富即贵的男女,远比蒋柏亨那样的圈子高级。
大概是察觉到施婳不善言辞,渐渐也就没人再叨扰她,她落得清净。
因为无事可做,才能静下来观察周围。
梁瑟奚对谁都是热情周到,典型高情商的大家闺秀。
唯独面对贺砚庭时,她难得流露出几分不自在。
这份不自在其实并不明显,施婳只是偶然注意到她在给贺砚庭敬酒时,时不时抬手将自己茶色的卷发勾至耳后,唇角弧度似乎也有所收敛。
她向贺砚庭敬酒,也不管对方是否热络。
那双狭长的柳叶眼就那样含情望着他。
旁人是否觉察施婳不清楚,只是从她这个角度,俨然将这位钓系大美人的心思瞧了个一清二楚。
她恍然明悟。
难怪梁大小姐婉拒京台那么多优秀的主持人,唯独选她。
原是如此。
原来那样张扬自信的女孩子,也会有暴露怯意不自然的时刻。
因为那是在她倾慕的男人面前。
原来梁瑟奚,喜欢他。
一不小心发现了这个秘密,令施婳陷入一种无法名状的心情。
闷闷的,胸腔左侧隐隐发胀。
好像有想要找好友倾诉的冲动,但对着手机屏幕,点开对话框,却吐不出一句。
词穷语塞,无从说起。
并不是不开心。
而是仿佛有一块小石子,蓦然间被投入她平如止水的心湖。
荡起一波又一波酸涩的涟漪。
……
今晚这局结束得突
() 然,有些戛然而止的意味。
贺砚庭毫无征兆地起身,闲庭信步离开包厢。
屋内瞬间如烛火燃烧余烬,陷入冷寂。
聚会无声地宣告了结束。
人本就不算多,不过须臾就三三两两散了。
施婳同梁瑟奚一并走出来。
麗府会的停车场涂抹着锃亮的灰色环氧降噪地坪漆。
灯火通明,将深夜渲染如白昼。
那台暗黑色的劳斯莱斯却仍赫然停着,纹丝未动。
他最先出来,竟还没走。
该不会是在等自己……
施婳心神紧了紧,也不知在浮想些什么。
只见那扇顶级的自动车门徐徐开合——
后座的男人微阖着眼,似在闭目养神。
沉稳的嗓音骤然传出:“上车,回家。”
施婳太阳穴突了一瞬,内心惊骇,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对上了梁大小姐错愕不已的表情。
施婳脑海中还记着她方才那含情脉脉的眼神。
还有她ins账号上那些风格多变的照片,她原是那么酷的女生。
梁瑟奚目光中是直勾勾的探究,小麦色皮肤衬得那身上的墨绿色缎面礼服光泽华丽。
这样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施婳由衷觉得令她失恋是一种犯罪。
何况她未曾问过贺砚庭对梁小姐的态度。
万一他也对人家有意。
让梁大小姐生出误会就不妥了。
念及此处,施婳略过自己心中酸涩的隐秘滋味,心狠狠一沉,咬着唇挤出一声:“九叔。”
梁瑟奚眨了眨眼,仍是不解的困惑神情。
身后路过取车的周燕临,声线朗朗地开口帮着解释:“Cersei,他俩是一家的。”
“啊?”
“施婳从小就住在贺家老宅,是贺老爷子老战友的孙女,算是寄住在他们家的,老爷子当她是亲孙女疼。”
梁瑟奚细长的柳叶眼眨了眨,语气恍悟:“原来是这样的关系,施小姐怎么没提过?”
施婳笑容勉强,含糊应付过去。
等人终于都各自上车。
她才微提裙摆,上了黑色的劳斯莱斯。
车门落锁。
气氛隐隐不太对味。
如果是平常,施婳大概率会主动制造话题,缓和一下过分静谧的空气。
但今晚她不知怎么,有点失神。
她没有看贺砚庭,而是放空恍惚地望向车窗外。
细密卷长的眼睫下,乌沉的瞳仁弥漫着潮湿雾色。
她不是因为Cersei明目张胆的爱慕而心生不快。
相反,她很羡慕Cersei。
那样优秀强大的人也倾心于他。
心里那股不知从何时、何地,也不知究竟滋生了多久的妄念。
终于清晰又大胆的浮出雾面。
她不是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只是萌生的退怯也随之汹涌而来,将她裹挟。
她怎么敢对他有这种想法。
定是疯了。
嗓子里的滋味透着酒后的苦涩。
施婳久久盯着窗外,不敢看他。
良久,男人透着些微不悦的嗓音低沉而来——
“窗外景色迷人至此,你准备看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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