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婳对贺珩今日所受之暴击浑然不知。
她这边工作顺利,刚接了新项目,上播前也抽空开始整理资料,准备尽快撰写专访提纲,届时才好约见梁小姐会面详谈。
上播时状态良好,下播后就听同事说今晚的收视和市占率均有大幅提升。
乘电梯下楼时,偶遇的几名不算太相熟的同事纷纷热情恭维:
“小施老师这回算是大火了,连午夜新闻的收视率都提到了这个数,升职是指日可待了。”
“是啊,都是看过昨晚直播专访慕名前来的,看来重回联播组是早晚的事。”
“提前恭喜施老师了。”
施婳同这几位同事不算熟稔,但从她们口吻语气中倒是听不出恶意,便笑意莞尔,半打趣道:“升不升职我倒不是很在意,只是着实盼着加薪。”
这也算是戳到了打工人们的共鸣。
“哈哈哈,谁不是啊,我做梦都盼着加人工加奖金。”
“欸,这两年各大广电效益都不算太好,不降薪裁员就不错了,加薪我是不敢指望。”
“咱们京台还算是好了,听说隔壁省台真的有裁员的考虑。”
“还好咱们背靠总台,我还指着这份铁饭碗养老呢。”
抵达办公楼层,施婳径直而出,没走两步,愣是与赵悦琳迎头碰上。
今儿也是难得,赵台花不知怎么加班到深夜还没走,见了施婳,她俨然是怔了下,旋即微点了下头,就将目光挪开,竟是就这样安静如鸡地擦身而过了。
这女人向来将施婳视为眼中钉,虽然是她单方面的假想,尤其是自施婳从蒋老师手里接手了贺砚庭的专访后,每次打照面都躲不过一番夹枪带棒的暗讽。
今晚这个场面着实难得,施婳觉着有点意外,不由好笑。
刚回到工位上,小阮就迫不及待分享她刚打听来的八卦:“学姐,你刚刚碰见赵台花了没?”
施婳微怔:“碰见了,她这么晚还在,联播组有什么事吗?”
小阮抿唇偷笑:“联播组能有什么事啊,她是挨批了,据说老台长昨晚把她留下喝茶了,说她工作太闲,给她安排别的任务,省得她太早下班没事找事。”
施婳也忍不住乐了:“竟有这样的事。”
其实京台许多人都知道赵悦琳有很硬的背景后台,只是此事不摆在明面上,大部分同事不清楚内情,不过揣测而已,当然也有知情者保持沉默。
施婳就是沉默者之一。
京圈就这么大,起初她实习的时候就偶有被赵悦琳刁难,那时贺珩就替她查过,原来赵悦琳是老台长的亲外甥女,而且她的父母也都是广电体系内的,据说母亲是某省台的大领导。
加上她自身能力也算过硬,当年是打破了记录,成为了联播组最年轻的固定主播。
这样的人,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施婳都不想与她计较。
职场复杂,其实京台的环
境已经算是相对公平了,她谨小慎微惯了,从不轻易树敌。
而且赵悦琳总给她一种趾高气昂花孔雀的样子,像个美貌却略沾点蠢的显眼包,倒不算背地里阴人的毒蛇。
只是这回,难得见这人妆容寡淡穿着素雅,见了自己还一副蔫蔫的样子,恨不能避着她走似的。
也算是施婳入职以来瞧见的一则奇观了。
-
连续几晚,贺砚庭都来接她下班。
施婳起先还觉得寻常,想来他可能是差不多同时段忙完,便顺带载她回去。
可次数多了,她也不禁心生疑窦,不由试探着问:“最近怎么这样凑巧,每逢我下播你都有空来接我。”
一个是午夜新闻主持,一个是上市集团的掌权人,照理来说工作时间是不太重叠的。
少女存心试探,乌沉沉的眼静静凝着他。
两人领证后的日子宛如飞逝,眨眼已有一月有余。
可某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两人竟是从未明确谈过。
这婚姻,究竟是表面形式。互利共赢,各取所需。
抑或是……依着成年男女的随心所欲,任其发展。
时间久了,假戏真做也不是不行?
前阵子忙着搬家,同时还要筹备专访,她忙得停不下来,自然不得空思索此事。
渐渐适应了住在雁栖御府的夜晚,她心底的疑问也随之浮现。
更深露重,男人的目光依旧清冷莫测,但许是因着车内晦暗光线的映衬,竟显露出平日少见的温存。
他不露声色地睨着她,淡淡出声:“不是凑巧。”
“……?”少女心跳漏了两拍,愈发惴惴,明明是暗藏希冀的,却下意识垂下颈去,耳后娇嫩的肌肤无意识地泛起绯色。
贺砚庭深眸清明,不假辞色,吐露的字眼却无形撩拨:“工作之余同太太培养感情,有问题?”
手心掐紧,车厢静谧,施婳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怦然的心率。
那样急,那样喘。
这人怎么能用如此光风霁月的口吻,说出这等令人失魂的话来。
后座范围内本就微妙暗昧的气息,一如他身上摄人心脾的木质香调一阵又一阵绵延弥漫。
那样暗潮汹涌的吞噬,蚕食了她的清醒,裹挟了她的理智。
她不敢笃定贺砚庭字里行间的涵义,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理解。
会不会是她……解读有误?
他口中的培养感情,究竟是为了不使他们在合作期间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还是……另有所指。
车厢内的新风系统分明凉润,此刻却显得密不透风。
她又不好意思提出开窗,只能闷闷地将视线挪到窗外。
佯作欣赏京北的夜景,实则不过隐忍捱过这一段路程。
等车子平稳驶入别墅大门,她便匆忙下车,宛如迷失惊鹿,踉跄逃窜回屋。
……
施婳的意马心猿并未持续很久。
因为同居的日子眨眼就过去十余日,每一晚都平静依旧,安枕彻夜。
施婳那日下车落荒而逃后,贺砚庭始终端方坦荡,倒显得她懵懂无知。
她起初每晚都心怀鬼胎,一回到别墅就立刻找到借口躲回主卧,然后再不踏出。
好似生怕长夜漫漫,孤男寡女发生些什么本不该发生的事。
然而到底是她胡思乱想,因为此后的每一晚,贺砚庭都自顾自忙,要么就耗在书房,要么也在他的客卧歇息,从未有任何逾矩之嫌。
施婳愈发反思是自己不够坦荡,才会过分解读他的话,以至胡思乱想。
周而复始的平静夜晚,令她逐渐确信贺砚庭对她没有丝毫不轨之意,并深以为然。
而那晚她惊慌逃窜时,身后男人的寂寂目光深不可测,炙色藏匿,她对此全然未察。
-
自从那日下午在蒋老师的办公室同梁瑟奚打过照面,施婳查资料做准备,专访提纲初稿也算是暂且敲定了。
只是约时间有点困难,梁瑟奚是典型的女总裁日常,行程紧张,挤出时间本就不容易。
再加上施婳每周有四至五日要上夜班,她的工作是不能轻易调班的,如若有特殊情况调班恐怕要提前一个月进行排班。
因此暂时还没约上。
明天终于轮休,施婳提早给梁瑟奚微信留言,询问她是否得空。
[梁小姐,我明天休息,整日都有时间,您如果方便的话咱们可以见面聊一下专访细节,以您的时间地点为准,我都可以配合。]
梁瑟奚过了半个多钟回复,口吻很是客气:
[Cersei:真是抱歉,最近太忙了,明天恐怕也挤不出空]
施婳看着这条消息,正有些苦恼时,对方又发来一条。
[Cersei:明晚我有个私人酒局,都是相熟的朋友,比较随意些,咱们可以谈工作的事,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过来]
施婳眼神微亮,她很快回复:
[不介意的,那我明晚过去找您,到时见]
……
次日出门前,梁瑟奚给她发来了地址,以及私人邀请函。
施婳眼神微滞。
邀请函上印有黑底烫金手写字体,以及令人记忆深刻的暗紫色玫瑰标识。
是麗府会。
两个月前她去过麗府会,那次还是为了见贺砚庭,那晚的经过尚且记忆犹新,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去了。
有了上回的经验,施婳也添了几分泰然,平静地驱车前往。
梁瑟奚跟她约的是晚上九点半,施婳考虑到私人酒局多少也需要应酬,她早到的话未免打扰,于是也没有提前到,而是到点准时才进去。
迈入中古欧式大门,经过一系列安检,终于踏入这间隐秘奢华的会所。
梁瑟奚为人周到,已经事前打好招呼,有专门的侍者引
施婳来到包厢前(),推开雕花拱门目送施婳进入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便默默躬身而退。
施婳甫一入内,目光便很快地搜寻到她的目标,旋即绽开礼貌的微笑。
梁瑟奚也看见了她,搁下手中的高脚杯,起身朝着她迎出来,极美的脸上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
“施小姐,麻烦你跑一趟。”
施婳下意识地欣赏眼前的美景,身量高挑的女人今晚穿了一袭墨绿色缎面礼服,鱼尾裙摆,迈着雍容雅步款款而来,身子微侧时方才看出礼服是露背的款式。
相当性感,但穿在她身上只显得高贵,丝毫不没入低俗。
“不麻烦的,梁小姐太客气了。”对方的周到热情令施婳赧颜,她轻声细语,随后便在梁瑟奚的指引下准备落座。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谈笑客套间少女纯澈眸光流转,蓦地望见不远处孤坐于沙发上的男人。
纤腻的指尖下意识颤了下,身子随之一僵。
这间包厢格调复古而奢靡,沙发呈很长的流线弧形,意式皇家款,手工真皮与精良的雕花多少透着点浮华夸张之美。
与男人冷旷寂然的气质不算相称。
琉璃灯盏下影影绰绰,他分明坐在末端的位置,但因着他的存在,整间包厢的核心俨然并不居于正中。
反而是因为他坐在角落,而整个重心偏移。
这是施婳刚进门时并未觉察的。
因为她不曾观察环境,只觉得这样觥筹靡靡的环境与她无关,她只是奔着工作而来,为的只是约见梁小姐而已。
顷刻间,她才意识到,贺砚庭竟也在这个局上。
两人相隔的距离不算近,光线昏黄幽暗,施婳其实不确定他是否也注意到了自己。
他似乎只是漫不经心地坐在那儿,眼神微眯,骨节分明的长指捏着一枚烟盒,烟盒薄而精致,似乎是银灰色,具体细节她看不清。
像是随手把玩,又像是在独自休憩。
他没有看向任何人。
施婳恍恍惚惚地落了座,耳畔很快传来熟悉的声音。
“施婳,你怎么也在这儿?”
大约是梁瑟奚的动静很容易引人瞩目,同在局上的周燕临发现了她。
施婳没想到今晚会撞见这样多的熟人,一时间心绪紊乱,仓皇应了一声:“周公子,我是来找梁小姐的,有些工作上的事情。”
周燕临偏过头瞧她,似乎是听出了她字里行间的暗示。
他有意无意地觑了眼坐在沙发尾端的贺砚庭,旋即扯了下唇角,不露声色地遂了施婳的意思开口:“是吧,那你们忙,我不打扰了。”
周燕临前不久猛然知道这俩人领了证,虽然是事实,但到底是五雷轰顶般的震愕。
他至今也没太搞明白贺九怎么就同侄子的前女友结了婚。
但凭着两人多年交情,贺九的老婆,也算是自己人,该帮的时候自然要帮着。
施婳这小姑娘看着温吞蔫巴,实则很是
() 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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