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全是兄长自作主张,跟自己连句商议都没有,于是乎艾叶在他那暖床上睡得正香,迷迷瞪瞪就被封了妖力,成了半废不说,还被一脚踹下山去,强塞进人间。
行,这不寻思苦中寻乐吧,在人间好吃好逛几日再去挨镇,哪知才进城就被这群眼尖的道士识破,游玩计划中道崩殂,只能乖乖跟来。
艾叶这会儿叹了口气——我有那么明显?不就是徒手劈了块儿银子,平地跳了几番屋檐。
“安云县千人一夜丧命,大师兄查明那遗留的满地黑羽正是妖王第五子黑羽黑鸛,如此说来,九子夺嫡岂不是真的了。”
“怪不得近来妖乱频繁,这还能逮着只大的。”
“要我说……这妖身上多半有诈。大妖力可比神,岂是我们说抓就能抓的。”
“要么大师兄怎么急着往回赶,这东西关进镇妖塔才算安心。”
立刻有人抚掌道:“呵。管他耍什么诈,入了末渊楼,百十刑具通上,还怕他有什么藏着的不说。”
那头响起阵得逞的笑。
艾叶耳力超群,这一路没少偷听小道士们杂言杂语,连猜带缝大致是知晓了些东西,譬如这清虚观为老祖师顾远山在三十年前建成,以镇妖著名。
老祖师桃李满开,弟子无数,不过视为己出的亲传弟子不过四名,铁面无情顾长卿,寒川冷月顾望舒,雅净澄明顾清池,百方神器顾莫。
抓他回的这位正是众弟子口中的大师兄顾长卿,据说他恨妖入骨,动刑审妖时下手极狠。
这生在雪山极寒处的豹妖猛地打一寒噤——好冷,好怕,兄长害我。
说好被关进塔里压一阵,忍忍就好,可没说还要被重刑逼供啊。
安云县惨案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不过是个年方千余岁的青涩小妖,没杀过人的。
艾叶认命哀哀之际,头顶忽一阵铜钟洪震撞破长空,终于到了地方。
洛安山上的清虚观,建成八卦阵式,分生、伤、杜、景、死、惊、八门八向,中有九层镇妖石塔,立鱼眼压阵,引天下恶妖。
镇妖塔顶铜钟大震,八门中掌西南向的死门搁置许久,伴折页吱呀开启,积了多年的尘埃四起。
观内弟子早是个迫不及待挤在道旁,大师兄在外游历两年有余,而今竟抓了大妖衣锦归来,谁不想见见那只存传说中的大妖。
这会儿尘烟障目,茫茫黄土中,依稀见得两张勾朱砂的黄色幡旗荡在半空中。
旗顶挂着银铃,随车马脚步求魂般发出声响,破雾而来。
待烟尘散去,领队的顾长卿着一身金红色纹龙高功服,胯下骑匹高头白马慢慢行近。
紧随其后的人群中,就是须由五匹壮马拉动,装着艾叶的玄铁囚车。
艾叶脖子被困妖绳捆得仔细,好在自己只要不大幅度移动,那玩意儿便不会打人,但从益州到京畿洛安山,再赶也是个半月有余的路程,动不让动,乏死了。
想自己好歹是那昆仑小霸王,无人之境日行千里神鬼难拦,有道是好一个豹落平阳被犬欺,现在连起身都要小心翼翼。
这时巧一阵风吹开糊满的黄符,外边黑压压的人头许是瞧见他的脸,顿时细了声。
“还真跟人生得一模一样。”
“没有毛,没有毛。”
“不正是人面兽心了。”
“……”
艾叶摸摸自己铺了满地的发,心中暗道你才没长毛,你全家都没毛。
他在这儿对于自己被当猴儿观的事实翻白眼烦闷之时,风起再掀黄符,光影错落间,人群后头晃了抹白。
定睛一瞧,是把白绢布的伞。
艾叶愣神往天上看去,好一个艳阳当空,秋日好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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