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虫不可语冰,蚍蜉不可撼树。
在这一场人族与蜃楼的战争中,双方力量过于悬殊,人族没有任何的希望。
蜃楼第二次降临的那日,就是大离、乃至整个世界的末日。
所有人走向死亡,那是不可违抗的天意。
然而,沈明烛付出所有,就是为了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
如果那些人全都死了,独留他一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想要身边的人都活着,沈明烛知道自己的这个心愿太大了,也太过奢侈了。
可他自问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心愿而已。
天意若不肯成全他,那他便只有逆天而行。
风扑面而来,带动禁地的符纸响起哗啦啦的声音。
沈明烛推开一扇又一扇刻满符文、贴满符纸的门,再一步步地走到禁地中间。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祭台,凝结着他毕生的心力。
祭台上也满是符文,还有很多褐色的、疑似鲜血留下的印记。
整个祭台非常大,约有一千平左右。
这里每隔一段距离,就刻有一个人的名字及其对应的生辰八字,在这里走了不多时,沈明烛也就看到了“司星北”“郑方”“林宝兰”“郑若薇”的字样。
这是束魂之法。
当年他把他们的灵魂囚禁在了这里,让他们无法下地狱,无法迎来转世和新生。
沈明烛一步步往祭台的最中央走去。
在系统那能够读取并重现记忆的功能的帮助下,他眼前出现了另一幅画面。画面里也是这个祭台。
渐渐地,眼前和回忆中的这两个祭台彻底重叠了。
现实祭台上有一个沈明烛。
记忆画面里的祭台上也有一个沈明烛。
只不过这两人一个穿着简单的衬衫、牛仔裤,并且留着短发。另一个则穿着长袍,留着长发,看起来有些形容憔悴。
沈明烛看着记忆画面中曾经的自己,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故人。
他注视着这个故人的同时,慢慢载入了他的记忆,也感知到了他当年的种种心情。
那个时候,在祭台中央用玄力施法的那个沈明烛,他一边做着手里的动作,一边在喃喃自语——
这是一个即将走向末世的、充满着苦难的世界。
你们转世重生,其实就是再受一次苦。
所以……何必转世?又何必离开?
你们该留在这里陪我。
相信我,我会想到办法的……
我不要你们成为牺牲的烈士。
等这场危机度过去,我就会找到让你们重新活过来的办法。
师父你,如果你知道了这件事,你也许会教训我的吧。但我想最终你会同意我的做法。
毕竟你总是最疼我、最包容我的那个人。
至于师兄……我知道你是不会赞同我的做法的。
你会我说偏执、任性胡来、自私自利只顾自己……
你会和我大吵一架,拂袖而去。
但你也会对我莫可奈何,一边生气,一边帮我,是不是?
话到这里,任由长发披散着的沈明烛,他的眼神显得非常清澈,嘴角勾出的笑容则显得有些奇异。
但我也就只在这件事上自私妄为了一些,师兄你就原谅我吧。你看,家国大事上,我从来没有任性胡来过,对不对?
这世间是讲因果的,如果我真的能够救世成功……到时候,我是不是就是救世主了?到时候我的功绩一定很高。
在那种情况下,我做错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事,想必也没什么要紧的,对吗?
毕竟我只是想把你们留下而已……
再说了,我都救了这个世界了,我应该要获得一点奖励才对。上天不给我这奖励,那我就自己给自己奖励。
要复活你们,这就是我对自己的奖励。
听到这里,短发的、重回故地的沈明烛似是不忍再听。
他快步走向祭台的最中央,走到了过去的自己面前。
紧接着他抬起手,试图伸出手给曾经的自己一个拥抱,然而他只抱住了一团空气。
毕竟另一个自己并不真实存在。
他只属于过去,也只属于回忆。
沈明烛明知怀里根本没有人,却还是维持着这个动作,就好像这样以后,他能感觉到宽慰了一些。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道:“……那个时候,我也许是太孤独了。我不敢面对这种孤独,于是编造出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说服自己,最后竟做出……做出把师父师兄他们的灵魂全部囚禁起来这种事……我简直……
“山澨,我想我遇到你的时候,其实已经有点疯了。
“不,不对。我那个时候应该已经疯得很厉害了。你就一点没看出来吗?”
山澨倒是不以为意地说道:“疯?我没看出来这有什么疯的。至少那个时候没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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