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蘅平日跟着他时,总是娇娇的,来时乘坐马车,还时不时撒娇要他给她揉腰。眼下这样疾行,她居然能忍住半分也不叫苦。
其实,他与李忂商定好计策之后,唯一忧心的就是李蘅吃不了这路上的苦。毕竟她是花儿一样柔弱的女儿家。
眼下看,她比他所以为的更坚韧。
冯殿香醒来时,便察觉自己正趴在马背上颠簸,后脖颈处剧痛。
她下意识想抬手去揉一揉身上的痛处,动了一下才察觉,自己的双手被牢牢缚在身后,双脚也缚在马鞍上。
她心下一惊,奋力坐起身看向四周,天色将黑,周围几人骑马将她合围在中间。正前方之人不必看脸,单看背影她便认了出来。
她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蹲下身给李忂解开链子,后脖颈忽然一阵剧痛……原来是李忂对她出手了吗?她一时不敢置信,老老实实在他身边十数年的李忂,竟然逃出来了,还将她绑了来?
前几日,府中出了乱子,又是有人闯入又是失火的,后来不了了之。
她心中也生了怀疑,觉得那些人是不是冲李忂来的。
但这几日府中一直很太平,她已命人彻查此事,且增强了李忂身边的守卫,却不料竟然还出了这样的事。
“侯爷,她醒了!”
后面有人瞧见冯殿香坐起身来,出言提醒。
冯殿香回过神来,朝前头开口:“李忂!”
她说话时牵动着后脖颈处的伤,疼得皱起眉头。
眼前这一群人,她只认得李忂。前面那个年轻的男子看起来很不简单,怎么还有一个女子?
李蘅侧眸看了冯殿香一眼。
李忂也回头看了看冯殿香,又转过头去催马而行,并未有任何表示。
马蹄声纷杂,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冯殿香的声音。
冯殿香眼底闪过杀意,这么多年,她待李忂不薄,就算她想李忂为她所用,她
也未曾强逼李忂。
何况,她也算是救了李忂一命。
李忂却还是一心想回大夏,甚至为此不惜对她出手。
她到此刻才彻底看明白,李忂这人是养不熟的。
李忂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便是双腿不利,跟随大军出谋划策也不容小觑。
若得机会,她必得杀了李忂。她虽爱慕李忂,却也不会有丝毫的心软。比起家国大义,儿女私情不值一提,绝不能让李忂回去,举起长枪再次刺向东岳!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
“停!”
赵昱勒住马儿。
一众人跟着停下,都看向他。
李蘅也勒住了缰绳,在马背上疾驰了大半日,马儿累了,她也累极了。双腿颠簸得简直不是自己的了。
“你们几个,留下来跟随我。”赵昱指了几人,吩咐道:“余下人往西而行,碰见驿站便换马儿,一路除了必要的吃饭休息,不要有所停留。若有追兵,亦不与他们打照面,只管跑便是。”
这大半日,已然跑出去不少路,但这样并非长久之计。
李蘅再坚韧,也受不住一直在路上。李忂被关数十年,才出来也不能一下太劳累。何况这些马儿也受不住日夜兼程地跑。
“你真是好阴险的计策!”
冯殿香眼睛一转,便猜到了赵昱的想法,开口骂了一句。
这人要他的手下们先行一步回大夏去,是为了引走追兵。这个时候引走追兵的人反而是最安全的,因为冯皇后根本来不及将她被他们绑走的事情传达下来,也就无人截停他们。
待这几人回到大夏边城,冯皇后自然会以为她已然被他们绑到了大夏。这人也就如愿以偿地争取到了时间,可以不紧不慢地将她绑回去,还不会被追兵盯着。
真的好阴险!
赵昱并不理会她,吩咐道:“你们几个,待我们走远之后,即刻动身。”
“是。”
几人齐声领命。
赵昱当先,引着李蘅几人,催着马儿不紧不慢地踱到了一侧的河边。
这条河离路有一段距离,河边长着比一人多高的芦苇,这个季节还干枯着。这地方人一旦钻进去,很难被察觉。
冯殿香心中焦急,却无可奈何,只能坐在马上看着自己被带到河岸处,淹没在芦苇荡中。
下河岸时,李蘅跟着下了马儿。
骑了一天的马,她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脚踩到实实在在的地面,一时不能适应,双腿忍不住打颤,险些摔倒下去。
此时才留意到,双腿内侧大概是在马鞍上磨得有些久了,生疼生疼的。
赵昱一直留意着她,见状伸手扶住她:“没事吧?”
“没事。”李蘅捉住他手臂,借着他的力气站稳:“就是有点累。”
“晚上好好休息。”赵昱牵着她往下走。
子舒已然带人,在芦苇荡中踩出一圈地方,且折了一些芦苇捆在一起,给
众人当凳子坐。
赵昱扶着李蘅坐了下来,取下水袋递给她。
李蘅接过来喝了几口水。
冯殿香也被放下马来,坐在地上,双腿亦被捆住了。
她借着微弱的天光看向李忂。
李忂就在她身前不远处,但是并不看她。她知道,他之所以坐在这里是怕她逃跑。
子舒拿了干粮来,先给了李蘅和赵昱,又递给李忂两块,最后才分给几位兄弟和他自己。
李蘅捏了捏手里硬邦邦的干粮,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最不喜欢吃这东西了,实在难以下咽。
但这种时候,不吃点东西保持体力是不行的,再难吃也得吃。
她才要掰开干粮,手里的干粮忽然被赵昱抽走了。
她讶然抬头,手中便被塞了一包什么。她低头打开纸包查看,天色太暗了,一时看不清楚。
“是肉脯。”赵昱贴在她耳畔低语。
李蘅闻言欢喜,拿起一片咬了一口,不禁眯着眸子点了点头。
虽说肉脯这东西,干巴巴地吃多了也不好吃,但总比干粮好吃多了。这个时候能吃到肉脯,她已经极满足了。
她吃东西时,身子下意识向着赵昱那边。
赵昱干脆将她搂入怀中:“这样靠着舒服一些。”
李蘅累得恨不得原地躺下,自然求之不得,心安理得地靠着他,小口嚼着肉干。
远处的路上,一队人马疾驰而过,听起来人多势众。
李忂一把捂住了冯殿香的嘴。
冯殿香深知挣扎无用,反而会叫自己吃更多的苦头,便没有做无谓的挣扎。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都知道这是东岳的追兵,追着前头那些人去了。
他们可以喘口气了。
待追兵走后,李忂松开冯殿香,将干粮喂到她嘴边。
冯殿香摇摇头,语气里是有伤心之意:“修远,原来你腿早就恢复了,却还一直没有恢复。我自问这些年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待我不薄?”李忂笑了一声:“若照你所言,我眼下这般绑着你,也是待你不薄,只当是回报你的恩情了。”
将他困在那院子之中,严加看管,无论白日还是黑夜,都是锁链加身。
冯殿香管这叫“但他不薄”?
笑话。
“我绑着你,是不想你离开我,是在意你。”冯殿香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
李蘅靠在赵昱怀中,听着冯殿香的话。
她可不觉得冯殿香针对她父亲有什么情意。若有情意,又怎舍得困他这许多年?冯殿香只不过是想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父亲放了她罢了。
到了这种地步,冯殿香是豁出脸皮不要了,这样的话都能当众说出来。但不得不承认,冯殿香的确有勇有谋,心性也坚韧。都落到这种绝境了,竟然还在设法自救。
不过,她父亲心性坚定,可不是冯殿香三言
两语就能说服的。否则,这么多年,冯殿香一直在父亲面前游说、表达善意,父亲若不坚定,早被她骗了去了。
且看冯殿香还有什么手段吧。
“你我生就敌对,绝无可能。”李忂将干粮丢在她怀中,转身掰着干粮吃,不再理会她。
冯殿香道:“你好歹解开我的手,让我吃点东西吧?”
李忂不理会她。
李蘅觉得父亲做得对,冯殿香狡诈,绝不能放开她半分。再说了,冯殿香锁了她父亲十多年,眼下这点回报,连利息都算不上。冯殿香怎么有脸要父亲放开她的?
“我来吧。”
子舒上前,捡起冯殿香怀中的干粮,掰开喂给冯殿香。
冯殿香倒也没有拒绝,张口吃了。
因为怕被察觉,众人并没有点火把,摸黑扎了两个简陋的营帐。一众人都吃了干粮,喝了一些水之后,便预备歇下了。
“子舒,你安排一下,两两一组值夜,一个时辰换一次人。”赵昱吩咐了下去:“另外,将冯殿香的嘴堵上。”
“是。”子舒应下。
赵昱先替李蘅铺开厚毡之后,取了被子给她盖上。
他才在离李蘅远一些的地方躺下,只盖了一床薄毯。这般疾行自然是轻装上阵,除了李蘅,其他人都没有被子。
这两座简陋的营帐,从正面能看见彼此里头的情景。虽是深夜,且是夫妻,但他仍然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失礼,唐突了李蘅。所以躺得离李蘅远远的。
李蘅疲惫不堪,也没心思多想什么。她翻身侧躺好便要睡,双腿相触之间,她顿时疼得“嘶”了一声。
骑马时磨破的腿,这会儿发作起来了,火辣辣地疼。
“怎了?”赵昱抬起头,低声问她。
李蘅没有作声,探出手去黑暗之中摸索。
赵昱当她是害怕了,伸过手来,握住她的手。
李蘅将他往自己跟前拉了拉。
赵昱会过意来,凑到她身侧。
李蘅贴到他耳边,小小声道:“赵昱,我腿疼。”
赵昱闻言怔了怔,明白过来。李蘅肌肤细嫩,经不住大半日在马车上摩擦,腿内侧定然是磨破了皮。他脸不由自主有些发烫,也小声道:“我给你上药。”
他自怀中取出瓷盒,指尖刮了膏药,探入李蘅被褥之中。!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