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
伯府的后巷生长着一排茁壮的枫树,红叶所剩无几,其余铺落在石板路上,与薄薄一层积雪交融。
宁雪滢望着青黛砖瓦的深巷,隐隐闻到杏花酒香。
生父最爱杏花酒,时常灯下小酌,再在酒酣正盛时,打上一套拳法。
想起不拘小节的父亲,宁雪滢心里暖融融的。
父亲每年只能返回金陵一次,都在金秋时节,宁雪滢便打算在来年金秋南下省亲,与家人团聚。
“郎君,我能在附近走走吗?”
“你是伯府长媳,出入不必征询任何人的意见。”卫湛还有东宫密函要处理,不能陪伴妻子,“青岑,跟在大奶奶身边。”
一名侍卫走上前,不远不近地跟在宁雪滢和秋荷身后,如影随形。
老巷幽静,一户人家的柿树斜出墙外,有狸花猫蹲在墙头,迎着日光,伸长爪子扒拉着挂满枝头的柿子。
宁雪滢伫立观赏,稍许看向青岑,“你是世子的影卫?”
青岑俯首,“回大奶奶,是的。”
“跟在世子身边多久了?”
“卑职的家族历代效命永熹伯府,卑职自幼跟在世子身边。”
既如此......宁雪滢走近男子,停在一步之外,“我有一事想问你,还请如实回答。”
昨夜同床共枕时,不知怎地碰了壁,宁雪滢想打听清楚卫湛有何隐疾,也好有所准备,不再触及对方的逆鳞。
但看得出,青岑是个守口如瓶的人,否则也得不到主子的器重。
心思一转,她先下手为强,不给青岑拒答的机会,“你迎亲失误,害我嫁错人家沦为笑柄,该有所补偿。我现在问你什么,你理应知无不言。”
面对讨债的小娘子,青岑确实心中有愧,“大奶奶请讲。”
“世子有何隐疾?”
一句问话令青岑无可应答,他偏头轻咳一声,“还请大奶奶换个问题。”
“不换。”
细细观察护卫的反应,宁雪滢笃定,卫湛必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别人的闲事,宁雪滢自是不会打听,但卫湛不同,他是枕边人。
看着女子坚毅到较真的模样,青岑瞥向秋荷,等秋荷很有眼力见地走开,才缓缓开口:“大奶奶问对人了,这件事只有两个人知晓,其中之一是卑职,也请大奶奶保守秘密。”
歪打正着吗?
宁雪滢点点头与之达成共识。
又静默了片刻,青岑像是开启了回忆的闸,望向灿灿日光下的柿子树,咄唶道:“世子有心疾,每月逢九发作,发作前,他会将自己锁在书房,不准任何人打扰。”
有心疾怎会逢九发作,还要瞒着家人又将自己锁在密闭的房中?宁雪滢越听越疑惑,觉得这不是单单的心疾,而是疑难杂症,“世子的心疾只有那位蔡医女能医治吗?”
显然没有想到大奶奶会知晓蔡妙菱的存在,青岑觉得自己有些话多了,若是让世子知道,免不了被责罚,可话已至此,也不好戛然打住。
“蔡妙菱有独创的良方,会为世子缓解病痛,却不能根治。每隔十日左右,她会来府上一趟。”
“可否买下那副良方,以作不时之需?”
万一事发突然,蔡妙菱来不及到场,岂不耽误了医治......宁雪滢心思还算细腻,想要未雨绸缪。
青岑摇摇头,“我代世子出过价,想要买下那副方子,蔡妙菱油盐不进。”
一个不苟言笑的人,能用油盐不进来形容另一个人,八成是怀了某种不满。宁雪滢没与蔡妙菱打过交道,不愿妄断对方品行,只能静等本月二十日的碰面。
回到玉照苑的卧房,宁雪滢拿出手札记下了一个特殊的日子。
逢九。
今日是十月十三,距离下一个逢九还有六日。
入夜,云层稀薄,迢迢星河闪烁,与皎月交相辉映,笼罩不凋寒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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