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堂 第20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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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我的心给你,你就不肯接着?”

瑟瑟瞧他丁点长进没有,只管盯她腿肚子,便腹诽男人就是肚里痨。

抬起脚虚晃一枪,脚踝上银链闪烁,直蹬住他肩膀。

“从前我是个小郡主,嫁人要四角俱全,实是不好意思说非你不可,往后我成龙成凤了,还是要你,你可放心了?”

她坦荡无忌,提起当初骗他哄他,只觉有趣儿,后悔是不会后悔的,重来一遍还是如此,面上挂着矜持的笑,打响算盘一笔笔问,你也没有吃亏罢,至于武延秀,风尚需起于青萍之末,风压根儿未起,干青萍什么事?

“四娘——”

武崇训眼角泪光闪动,却没有照单全收。

“你没欠我的,人跟人,没有什么应当应分,此一时彼一时,当日你肯答应一句绝不,如今你怕我顾虑为难,已是足够足够,我期盼的不是你践行诺言,而是这些话说出口时,完全的真心。”

瑟瑟不明白,尴尬地抿了抿唇,回回他这样眼潮脸热地说话,都不像是说给她听,倒像说给半空的神仙,又觉得压根儿不需要弄明白,表哥还说过,人这一生时日长久,慢慢儿来,那她等着就是了。

要紧的还是给二哥、二姐报仇。

她揪住武崇训的衣袖,切入正题。

“宫闱事,宫闱了!别说过百州府,四夷番邦,连两京百姓,都不该陪着我担惊受怕,我是这个主意,表哥以为如何?”

武崇训哭笑不得,人家争权,争的是君临天下,威加四海,瑟瑟却全为一己私仇,又有点佩服,当真如此,算黎民百姓的运气。

“臣不弑君。”

他开诚布公道明底线,“不愿,不能,做不出来。”

“我也不弑君。”

瑟瑟把脚趾踩在他肩头蹭蹭,面上带笑,嗓音到底哽咽了。

“说来表哥不信,二姐最佩服圣人,死在圣人手上,她心服口服。”

这话真狠,武崇训怔了下,李仙蕙的音容笑貌他熟悉之至,这点愿赌服输的骨气,也当真是她!

含着泪慢慢点头承认,“是啊,二娘提过。”

“可我的怨气得有地方发,我们家也不能白背了贼名儿,他们冤枉我二哥谋反,我便当真谋了!冤枉我阿耶弑亲,我便当真弑了!”

她句句锋利,毫无避忌,武崇训听来却不怕,简直爱不释手。

细细打量她,这花骨朵儿经了风雨,果然招展了。

肉贴肉的两公婆,闻声知意,他着迷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儿,早知如此,作甚么事事拦在前头,不让她大发雌威?

瑟瑟噗嗤一笑,招手叫他靠近。

“我想了个好主意,以府监之矛击杀府监,真才叫天理昭彰!”

武崇训一听就懂了,也觉此计甚妙,垂头调侃。

“我阿耶又要卖了张家来投李家么?”

他握住她热烘烘的脚丫往前推,摇椅不堪重负,头重脚轻往下倒,武崇训怕她头晕,伸手来捞,却见瑟瑟弯起手臂枕在脑后,很享受。

“女史道主弱则臣强,真是客气,细细想来,当是主弱则臣病急乱投医,若我阿耶支棱得起来,就凭圣人年近八十,阿翁又怎会首鼠两端,左右乱跳?”

武崇训默然无语,半晌不得不同意。

“阿耶不能满足于春官尚书之位,不论君王强弱老幼,性情如何,只要提他再升半级,便肯肝脑涂地。郡主,当真要让这样人担当群相之首么?比之前人,如狄相,如魏相,他……太不及了。”

“从前我也敬佩狄相,也仰望魏相。”

瑟瑟不知怎的嗤笑起来,可是笑声破碎,伤心断肠。

“孝敬皇帝二十四岁猝死,先太子二十九岁自尽,我二哥,才十七岁!宫闱之争,说白了,原与百姓无干!所以相爷们乐意管么,肯插手么?还不是由着君上想如何便如何!”

武崇训安慰她,“宗室仇杀本是私事,相爷们是公器,原该无涉。”

这是事实,也是道理。

瑟瑟黯然点头,做宗室时仰望帝位,汲汲以求时才明白,这世上并没有一个人把皇帝当真龙,不过是举起面旗帜,借来炫耀。

“反是阿翁姓武,管得我家半边闲事,我那几个兄弟倘若胆敢生出妄念,阿翁只照捧杀魏王府子弟的主意,便料理了。”

原来她还记得李显有几个庶子,从前不起眼儿,如今却不同了。

满京人心惶惶,女皇西幸长安的旨意一下,与恢复李唐正朔相提并论的,便是恢复自古以来的父子传承。

武承嗣父子眼盲心瞎,正合捧杀,李重福却未必……

武崇训眸光发暗,他已替她想在前头了,只不必说出来败兴。

青玉大盘子里耸着座半人高的冰山,风轮架在后头,虎虎地吹,那冷风夹寒带水,嗖嗖打上面颊,冷得她半边面孔发麻。

产后她莫名怕起冷来,室内用冰要搭褙子,今日顾着说话忘了拿。

“我们这些人,夫妻反目,父子相疑,兄弟阋墙……都是应当的,可四镇军民不同,连张将军、府丞,魏相等等,不该为这些事死了。”

武崇训心底里丝丝颤抖,一忽儿明白过来,她这是把李重润那份活法,也添到自己身上了。

不必再拿她去比武承嗣,比李显,就算比圣人……也不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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