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在风铃院的假山后头见到了皎厌离。
这里的水道直通海域,院处僻静,只有阮眠偶尔过来散散步。
魔主喜静,阿离宫上下皆知。
她偶尔散步赏花的地界,几乎没有人敢靠近,故而那两条两名体型健壮的鲛人才敢堂而皇之地趴在草地边上,像两只大狗似的,乐颠颠地摇着鱼尾巴,啪啪拍击着水面:“魔主?魔主您来啦!还是您通情达理,愿意将皎厌离托付给咱们,嗨,您说我们该怎么感谢您才好呢!”
要不是来不及幻成人形,高度受限,这两只过来迎接皎厌离的鲛人非得跟阮眠握握手才行。
阮眠嘴角抽搐了一下:“……”
皎厌离则蹲在水边
,面前摆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似乎正在给这些本该收拾的物件分类。
有些被重新单独归置到了一边,譬如笔墨纸砚,书籍信件等等,这些在深海中的鲛人都是不用的,又不能浸水,带过去都坏了。
闻声惊喜地回头,望着由远及近走来的阮眠,手上本就磨蹭的动作更加缓慢了,仰起头,眼珠子轻微晃了晃。
脸色纵然有些苍白,但还是笑着开口道,透着亲昵:“月沙说她们的族地有结界压制,人修炼制的空间戒指到了那边会被强行封锁,低阶些的还可能会被弄破损。我就想提前将这些不能浸水的东西分出来,放在嫚子的鲛珠空间。”
嫚子就是来接他的两名鲛人之一。
阮眠的目光在他身遭转了一圈,想笑,但鼻尖发酸,挨着人坐下来,没拆穿他的小心思。
冰海鲛族地的情况,月沙昨日派人过来详述过,只不过当时阮眠正在听马尧述职抽不开身,是骆年跟着小鲛一起去接待的。骆年便跟她转述了冰海鲛族地的结界限制,提醒过尽量不要带不防水的东西,哪怕是放在空间戒指中也一样会损坏。
所以阮眠才将一些沾水了就容易发沉的锦缎织物、普通纸张,全部统一给他换成了做过防水处理的蚕丝和纸张,本不该出现临走前还收拾东西的局面。
他大概是想多留一留,等着再见她一面吧。
阮眠忍住涌上心头的酸涩,看了看他用防水布仔细包起来的那一堆东西,转移注意力:“这是什么?”
皎厌离看她凑过来,悄悄小幅度挪腾两下,挨她更近,嗓音不复方才的消沉,眸光也亮了起来,解释着:“是信,还有一双鞋子,半块糖,一个面具……”
他细数着,阮眠默默听,慢慢回味过来。
这些是她先前送过他的一些小玩意。
甚至谈不上送,是因为各种缘由给了他。
或是一起逛街时随手买的,譬如那块糖。或是办公事时分给他的法器,譬如那面具。
阮眠的视线一一转过,唯独在靴子上顿了顿。
依稀记着这是小鲛刚化出双腿后,她送给赤脚的他的那双。
快速地眨了眨眼,才能抵御那一瞬自心底翻涌而上的轻颤。
她似乎没正经给他送过什么定情的信物。
阮眠脑中全没过这根弦。
倒是小鲛隔三差五往她的首饰盒子里塞珠宝,眼神晶亮,问她喜不喜欢。
阮眠从没问过哪来的,海底的宝藏千千万,只以为他是出海探宝的时候顺带捡回来的,得了宝贝,找她来嘚瑟嘚瑟,没想过其间的含义。
临别时才发现自己的粗枝大叶,错失了多少他细腻表达的汹涌爱意。
阮眠喉咙微哽,莫名堵得厉害。
静了一会,忽然开口道:“等我把武辛和许桑都铲除了,就接你回来。”
说出口又懊恼,到了这份上,她好像还是嘴笨地连句中听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想着早日重逢,便就这么说了,但感觉并不合时宜。
果不其然提及分离,皎厌离面上的血色肉眼可见的飞速消退。
强撑的笑意显得模糊,还是温和着点点头:“……嗯。”
……
嫚子和另外一只鲛人敏感地感知到气氛仿佛起了什么变化,也不好在这呲着个大牙傻乐了,左右看一看,默默扎进水里去了。
“多久呢?”
皎厌离见阮眠已经替他收拾好了包裹,没忍住开口,“大概?”
阮眠心里有个基本的估算,十年。
届时小阮眠应该能在系统的辅助下成长起来了,无论魔域的情况如何,她都足以自保,不会因为新神子的身份、因为风荷的身世而拖累他。
但是整整十年,在这一刻,显得太长太长。
阮眠想了想,还是跟他说了实话:“最多十年……十年之内我必去接你。”
眼瞅着小鲛的表情自震惊,到眼尾染上绯红的泪意,心头一紧,忙道,“或许九、八年?进展顺利的话三五年也是有可能的……”
以年为单位的分离绝不在皎厌离的预期之中,冲击性地带给了他灭顶的恐慌。
他连离开她,去业城那几个月都深感备受煎熬。
为什么要这么久呢?
皎厌离的眸色幽暗下去,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太多的念头。
紧紧揪着包袱,低声哭求:“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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