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思大人办事果然妥帖，竟真能把江左那头牵绊住。”
是个中年男子，坐在右首第一的位置，面相凶狠，有明显异域特征，俨然被吴桐奉为座上宾。
听了这话，男子傲慢一笑。
用流利的大渊话道：“只要吴大人遵守约定，将来这大渊天下，都可以是你吴大人的。顾凌洲，谢氏，何足为惧。以前是我那哥哥太不争气，才被江左驻军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海思大人好气魄。”
吴桐恭维完，才发现海思身后站在一个身材十分高大的年轻男子，脸上戴着副狰狞面具，面具下的脸像是被烧毁一般，露出大片烧伤痕迹。
他莫名感觉一股沉沉压迫感袭来，不由问：“这位是？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海思道：“是我新收的护卫，身手十分了
得，此前还曾救过我性命，算是我过命的兄弟。叶兄弟，这就是我与你提过的吴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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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桐虽觉得海思太不谨慎了些，这样重要的场合，竟带陌生人过来，但他眼下还要倚仗对方，不宜太计较这些事，笑道：“既是海思大人的兄弟，便是我吴桐的兄弟。只是不知叶兄弟是哪里人？江南之地，可鲜少有叶兄弟这般身量的。”
年轻男子用粗哑蹩脚的大渊话道：“北梁，胡人。”
说完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表示有些隐疾。
“原来如此。”
吴桐倒有些意外：“看来叶兄弟与我们是同道中人。”
心腹这时禀：“大人，还有一事。谢家大公子，眼下似乎也在金陵。”
“谢瑛？”
吴桐下意识拧了下眉。
“他不是常年坐镇北郡，怎会在金陵？”
说着便眯起眼，抚须沉吟起来：“谢唯慎不在，谢瑛却突然出现在金陵，难道谢氏是另有布置？”
心腹道：“瞧着不像，谢瑛是独自南下，身边只带着一名副将和几名亲兵，并无大军随行，听说是为了治病。到了金陵后，就居于铜铃巷一处宅子里，深居简出，平日进出那座宅子的，只有郎中和一名江湖术士，叫什么公孙昶的，目前与新君并无任何交集。”
听说未有大军随行，吴桐轻舒一口气。
但他做事素来谨慎，且深知谢瑛这些年表面韬光养晦实则一直坐镇后方从未真正离开过战场，并非一般人物，道：“教人好生盯紧那座宅子，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报与本官知晓。”
——
次日一早，卫瑾瑜用过早膳，刚出行宫，吴桐便已带领着大小官员在行宫外等候，阵仗与昨日一般无二。
一行人到了河岸边，果然已有一艘巨大的龙舟在河面上停着。
龙舟崭新，美轮美奂，显然是新造。
卫瑾瑜道：“蜀中大旱，百姓已经食不果腹，吴大人还有钱造龙舟，金陵富庶，果然名不虚传。”
吴桐忙作出诚惶诚恐之态：“回陛下，这龙舟是由金陵世家豪族的一点心意，并未花费金陵府一分一毫。”
语罢，他亲自从下属手里接过伞，撑开，为新君遮挡日光。
“陛下请登舟。”
龙舟分上下两层，内里造的华丽如同宫殿，卫瑾瑜只需负袖站在窗边，便能将金陵美景尽收眼底。
少年新君一时有些恍惚。
因记得年幼时，也曾随父母一道乘舟出游。
虽然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吴桐在一旁热情介绍着金陵的风土人情，其他官员有序附和着。
若非诸人各怀鬼胎，倒真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君臣画像。
卫瑾瑜忽转过身，看向自登舟起、吴桐身后一直沉默站着的一道高大身影：“吴大人这名护卫倒是英武不凡，只是——怎么戴着面具？”
() 这一问实在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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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瑾瑜视线淡淡在那人身上掠了眼。
道：“吴大人有心了。”
吴桐一脸慨然：“为陛下分忧，乃臣职责所在！”
舟行至一半，吴桐等人暂退下，让卫瑾瑜休息。
退下去前，吴桐要宣仆从进来，卫瑾瑜直接道：“朕瞧着吴大人这护卫不错，就让他留下侍奉吧。”
吴桐迟疑：“这……”
“怎么？吴大人不肯割爱？”
“臣岂敢，只是怕他粗手笨脚，侍奉不好陛下。”
“朕都不怕，吴大人怕什么。”
话已至此，再无推托余地。
吴桐只能迅速朝身后男子递了个眼神，并严厉吩咐：“好好侍奉陛下。”
男子躬身应是。
还是那副粗哑语调。
因为太过粗哑，让原本蹩脚的语调倒也不怎么明显了。
但新君这个要求实在出乎意料，莫非是瞧出了什么？吴桐一颗心七上八下退下。
明棠扶刀立在一边，亦以警惕眼神望着男子。
并有些不明白，陛下为何要留下这么一个人侍奉。
卫瑾瑜倒十分闲然自若，抬起下巴，瞥了眼桌案，道：“倒茶，不会么？”
男子依言倒了一盏热茶，双手捧着奉至新君面前。
卫瑾瑜并不接，而是道：“听说吴大人是品茶高手，叶护卫常随在吴大人身边，于茶道应该也十分精通，不如给朕讲讲，你手中这盏茶的来历。”
男子指了指自己的嗓子，露出难色。
“叶护卫嗓子不好使？”
卫瑾瑜眼睛一弯，逼上前，直接一脚踩了下去。
年轻男子登时手一抖：“陛下，疼——”
卫瑾瑜再踩一脚。
“还装。”
“行行行，祖宗，我不装了。”
“你轻点，待会儿该被吴桐听见了。”
粗粝嗓子终于变回正常声音。
明棠在一边愕然变色。
这不是——谢世子的声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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