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再睁开时,弟子看着眼前景象,握着剑的手丝毫不敢动,难以相信这是自己所造之景。
天地澄明,似真有高山横断般,云雾散开,久久合拢不能。
他转头看向身侧人,却见原本站在身侧的人又支着腰在檐下坐下。
注意到他投来的视线,对方略微抬起眼,笑了下:“这不就成了。”
这人说话一如既往地轻松,笑着,但是没笑太久,因为似乎弯腰伸手拿茶杯之时扭到了什么地方。
弟子收了剑,正跑去时,却发现已有人跑得比他还快。
原本在校场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来了,正正站在院子口,没有踏进,注意到异常后便跑了过来。
尘不染只是扯到了腰,缓缓便好了。
这里已有他人在,收了剑的弟子还记着没熬的药,未有时间说其他,去熬药了。
其余弟子留在了原地。
他们跟着在屋檐下坐下,有人转头问道:“大人此前修过剑?”
这听上去似是一个不像问题的问题,答案显而易见。
满头白发的人揉了把腰,道:“约莫是的。”
几个弟子没忍住看了眼他空无一物的腰间。
他们此前认为对方是一有特殊身份的凡人,如今看来却不尽然。
这人至少会剑,并且实力不俗,但具体有多厉害,他们暂且未知。剑修从不离剑,他们却从未看过对方的剑。
对剑修来说,这已经是件很奇怪的事。
而另为奇怪的是,这人实力不俗,他们却从未听过,像是突然冒出般,但实际上宗主长老貌似又对其十分熟悉。
一个看似荒谬实则十分离谱的想法从脑子里划过,但因为过于离谱,他们都未细想。
这似乎只是平淡日子里的一个小插曲,过去便过去了,之后又如往常般,爱看话本子的人依旧整日待在檐下看话本子,看不出有何变化,记忆似乎也没如何回来,每日都有宗主或长老满怀期待而来,确认人身体无碍后归。
几个弟子原并不爱打探人,如今却好奇了起来,但对方记忆毫无松动,连本人都不知自己是谁,他们就更难知。
高强度看话本子的结果就是原本堆满书架的话本看完,需要再次进货。
来栖霞峰的统共几个弟子,其中几人去主峰复命,剩下了两人,这两人又被派去了买话本子。
来这栖霞峰的一大特权就是能自由进出宗门,为的就是能在第一时间去买话本子。
下山路上,他们在路边见着了一木牌,木牌看着已经腐朽了些,上面的字也淡了,但依稀可以看出其上写着的【魔君与猴不得入内】。
栖霞峰安静了下来。
原本气温已经逐渐暖起来,但昨夜下了场雪,温度降下,早晨积雪也未化,堆在屋檐树梢之上。
此前宗主长老轮流来时,每次都会带来各种东西,尘不染觉着没必要,他们却乐此不疲
。
他们带来的最有用的应当就是放茶杯的小桌几,搁在檐下刚刚好,还能放下话本子。
峰上没了人,难得的安静,尘不染膝上放着话本子,身上外袍垂落在地,热茶雾气缭绕而上之时,檐外白雪纷扬,垂落在地。
话本子翻动了一页之时,尘不染略微抬眼,看向风雪深处。
纷扬雪花之外,一个身影逐渐出现。
不是弟子,也不是此前那些宗主长老。
一个人出现在了覆盖着白雪的参天桃树之下。
是一个男人,穿着身黑袍,长眉斜飞入鬓,赤红瞳孔于风雪之中十足灼眼。
他手支着桃树树干,直直看过来时,带着浓郁血色的瞳孔一动,嘴角不自觉扬起。
他一笑,深刻入骨的骇人气息顿时消散,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喜悦气。
尘不染翻页的手于空中停了下,微阖下眼,不过几时,他又继续翻页,重睁双眼,依旧和平时一般无波无澜。
谢景从还未长出枝叶的桃树下走过,抬手喊了声:“尘不染。”
坐在檐下的人看着他,没应声。
谢景熟门熟路跨进院子,踏上白雪走近檐下,在一边将身上覆上的雪花拂了,半蹲下来,长袍落于雪地之上,仔细看向坐在檐下的人。
脸色仍然苍白,但好歹比此前有了血色,只是无甚表情。
想起沿路听见的传言,谢景抬头看着对方眼睛,问道:“忘了我了?”
坐着的人垂眼看他随手摆在一侧的老旧木板,没说话。
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谢景随手摆弄了下手上板子,道:“这是上山路上随手拔的,这放那怪碍事,我顺手帮你处理了。”
听上去还怪好心。
木板并不重要,谢景随手把板子立在雪地上,道:“忘了不打紧,我再介绍一次便是。”
“我名谢景,魔界魔君。”
他站起来,略微弯下腰将面前人后滑的外袍拢了下,道:“是你道侣。”
他话说着完全不带停顿和犹豫,也不见脸红,比真的还真。
面前人终于舍得正眼看他,浅色瞳孔直直对上来,看得人心一颤。
“谢景。”
尘不染喊了声他的名字,道:“你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不对劲。
谢景再看去时,那双眼睛平静一如既往,映着他的样子,丝毫不见迷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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