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魔界悄无声息地易了主,北界魔主袁无竹身死,斩仙阁阁主命属下王一黎顶替北界魔主之位。
当时王一黎是怎样不可置信,差点高喊阁主万岁——差点是指涕泗横流说不出话——的情形已经没有多少人知晓。
无数双眼睛投向新晋的背后实权的“魔主”。
这新魔主想要安宁,就必须与南地周旋许久才行。
这是一个威胁……但,显然那人觉得直接将威胁根除最好。
果不其然,翌日,南地还未得到北地易主的消息,就迎来灭顶之灾,他们严防死守,依然被几招破除。
比北地百姓看见的破除万山的一剑还要凛然。
他们抬起头,几乎像是望向垂直的天空,持久带来的酸痛都被忽略不计。
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的活计,就连在杀戮中的人也感到一种莫须有的震撼。
空前的情绪充满全身,畏惧、卑微、兴奋……还有臣服。
魔界之人只能看见魔界这一块地方,甚至因为彪悍残忍的民风,许多人一生只会待在自己了解的一小块地方,不会贸然走远。
他们见过太阳,但不曾歌颂。
现在,这道逼退日轮的剑光带着遮天蔽日的气势,在他们脑海里似乎是持续了很久。
就连北界都能有人看见遥远的南地上空,新出现的第一轮白日。
剑气凛然,但如若带着修仙界正直修士那般“审判处刑”味道的道德,魔界众人绝不会视为同类。
如若又带着对权力的欲望、或者暴怒、懒怠等原罪情绪,只需要沾染一点,他们只会将其视为一个强大的敌人和未来可以拉下马的对手。
偏偏在气势之下,这道光干净得空空荡荡,以至于所有人起初都会不可置信。
——明明,她做的是夺权的事啊。
简直是三界之中的异类,激荡人心。
就像,神一样。
祂挥下一剑,无悲无喜,祂消灭的人甚至会产生“我是否存在于祂眼中”的疑惑。
一人,一剑,一挥九天任逍遥。
那人没有半分飘逸闲散的姿态,比起自由随性,她更像是寒霜飘雪,轻轻瞥你一眼,却连你的影子都不曾注意。
随着时间,整片土地都不断回荡着震天动地的巨响轰鸣,日轮失去了光辉,被更加明亮的光线夺去神位,金黄避之不及,唯独剩下苍穹之下的白。
“——”
南界边缘,一个人一直愣愣地望着远方的动静。
眼球表面被强光刺激得流下眼泪,这个人也不肯转移半分的视线。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去打扰这场“神迹”。
在他周围,是一群从屋里走出的打扮朴素的人,仿佛魔界随处可见的子民。
也只是似乎。
他们的衣摆处有火焰一般的红纹,屋内地下不断传出微弱的笑声,几个献祭的
人已经在黑暗里流尽鲜血,愉悦地闭上眼睛,与这处简陋的屋永久共眠。()
“……真是可惜。”一个女人直直看着永不熄灭的白光,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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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人没有言语,他们知道她在可惜什么。
可惜地下那几个自以为占尽便宜的教徒,死的太早,不能看见这副洗涤一切的光景。
是的,魔界愚昧无知之人虽说容易形成错误的认知,但所有认知都是出自他们诚恳真实的意愿。
那么这股无法靠近、无法起念、无法生出半点逾越的心情,就被他们这群终日信奉的邪恶教徒叫做“心甘情愿的臣服”。
不要小瞧魔界任何一方潜藏的势力,因为每一个凝聚而成的力量,都有着鬣狗般锐利紧盯的眼睛,最好不要成为他们眼中的腐肉,就算是强者也偶尔会死于疏忽大意的一根鱼刺。
“我们,需要去探查。”
*
南界魔主的地盘实在庞大。
这位魔主似乎特别喜欢扩大“家”的范围,导致知珞毁灭时总会废些时间。
她自然不知晓这带来的影响。
攻击延长的时间,还有南界魔主之地不是悬空,而是分布在南界中心,任何人都能看见。
或许知道了也无所谓。
知珞几乎摧毁了半个南地——因为那个魔主的宫殿就遍布半个南界,跟随阁主的某些属下都严重怀疑这南界魔主平时在家都需要用飞的。
一小部分百姓被收纳进宫殿干活,大部分都在宫殿之外,房屋修建的密密麻麻,挤挤挨挨,少有荒废的地方。
很明显,这里的子民被自家魔主挤得不行,一出门就跟沙丁鱼一样,涌入河流。
鹤松宁一开始都没有下脚的地方,在战场之外等知珞完事,过了会儿,响声消弭,旁边站着的燕风遥丝毫不受拥挤的影响——主要是群民有一旦靠近就会受伤的预感,第六感促使这群人给他周围留了一些空隙,生怕惹恼了他。
燕风遥在观察四周。
这群居住在这里的百姓倾巢而出,皆望向前方爆鸣的地方。
他捕捉到一些人眼中微不可查的不正常的激动与兴奋,微微加快的呼吸,还有逐渐升温发红的脸。
整个巷子都安静非常,没有人走动,虽然拥挤,但每个人都有站的位置。
鹤松宁感觉到不同寻常的味道,没有说话,他看向燕风遥,却见少年缓慢地微眯眼眸,展开一个细微的笑。
鹤松宁:“……”
他不笨,能够察觉到南地百姓不一样的氛围,他们表面上跟魔界之人差不多,但终究有所不同,此刻的寂静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鹤松宁缓慢地呼出一口气。
这魔界,真是处处奇怪,但又没有那么奇怪。
实际上他比在北界都要更加鲜明地意识到知珞身上那股超乎寻常的气势。
许多人或许想象不到什么叫做惊艳,其实真正合心意的强者,能够在一见面就使
() 人信服。
鹤松宁他们所在的巷子离宫殿很近,绕着无数宫殿的围墙早就坍塌了一半,能够看见内里宫殿的庞大和昔日的辉煌。
片刻之后,胜负已分,南地魔主的头颅被踢出魔主住所的大门,滚到一个静立的百姓脚边。
那平民低头看了看,仿佛确认了什么,立刻跪下。
这就像一个信号,将近六成的人都在同一时刻双膝跪地,南界有数百万人,现在有数百万人弯曲了脊背和膝盖。
鹤松宁周围有几人跪下,有几人没有跪。
或许这是换了新王的投诚。
燕风遥看了眼跪下的人,又看了眼没有跪的人。
鹤松宁:“那我们现在……”
燕风遥:“自然是去迎接魔主。”
鹤松宁:“……是啊。”
你称呼换的好快。
鹤松宁抽了抽嘴角。
他们腾空而起,在身后亦有一群下属跟随。
到了宫殿,鹤松宁才松了口气,就看见知珞在断壁残垣中思考着什么。
她思考的模样跟在宗门解题时的表情一般无一。
知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
刚刚与魔主和一众魔主手下战斗的时候就有所察觉,他们的力量表现很奇怪。
如果不仔细深入,跟魔气没什么不同,可惜太弱了,知珞被迫发觉那股力量深层次的涌动。
“唔……”知珞想了片刻。
莫非是与邪祟有关?
“知……阁主,”殿内,头顶屋檐破开了个大洞,几个人在周围搬运尸体,鹤松宁顿了顿,改了称呼,“现在怎么办?还是找个人替位吗?”
他想委婉地表示南界和北界的不同,如果推上一个众人不信服的傀儡,一旦知珞离开,那个傀儡可能会遭遇灭顶之灾。
毕竟方才在宫殿外围的百姓区域,他实实在在感受到这片大地上的人的异样。
知珞瞥一眼鹤松宁,又看向燕风遥。
马尾少年朝她微微一笑。
知珞再歪头看向鹤松宁,说:“你留在这里。”
“哦……啊?”鹤松宁愣了下,随即瞪圆了眼,“什什么?!我来做魔主吗?”
“对,我不喜欢这里。”知珞看了一圈,没有一丝一毫邪祟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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