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终究是一场欺骗。
如今再相见,他依然是君临天下的帝王,而她是即将迎着硝烟奔赴沙场的臣子。
叶天卉这才起身,不过依然不曾抬头,只恭敬地低首立着。
永盛帝这才缓慢地抬起眼,视线自书中奏章抬起,落在了叶天卉身上。
之后,他漠声道:“叶大将军,这么晚了,将军是有何要事,竟进宫见朕?”
叶天卉神情中不见任何波澜,她垂眸,望着前方石板上的华丽纹饰,恭声道:“明日即将离开燕京城,末将入宫面圣,是要聆听圣君教诲。”
永盛帝唇角掠起讥诮的弧度:“聆听教诲?你何曾聆听过朕的教诲?”
叶天卉垂着眼:“陛下此言,臣不胜惶恐。”
永盛帝挑眉:“叶大将军,朕记得前两日朕招待诸位将军,你可是推辞,那是搭理都不想搭理朕,怎么,如今倒是主动跑来了?”
叶天卉:“陛下,此次进宫,是出征在即,是向大昭英明神武的帝王辞行,这是末将作为臣子的本分。”
永盛帝却是起身,径自走到叶天卉身边。
他垂眸看着她,眼睫覆上墨黑的的眸子,神情寡淡而矜贵。
叶天卉便感觉,男人清冽的气息便在上方笼罩着自己,居高临下,让人避无可避。
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她开始想着,进宫来见他,到底是对还是错?
毕竟他掌天下人生死,许多事就在他一念之间。
永盛帝却在这时开口:“叶大将军,我以为你应该知道了,你口中英明神武的帝王,其实一点也不英明神武,他可能是一个放浪登徒子,一心只想着那点风流事。”
轻描淡写的语气,依然带着几分嘲弄的语气。
男人近在咫尺,叶天卉略垂着眼皮,恰看到他的颈部。
此时已近黄昏,殿内掌灯了,朦胧的光线下,她看到他穿了家常便袍,那便袍交领处用金线绣了莲花纹,华美好看,而就在莲花纹包裹
间,是男人线条凌厉的喉结。
在那段荒唐的日子,她曾经很熟悉这里,甚至曾经天真地亲吻这里,来看他因为自己而迸发出激烈的反应。
只是那些旖旎缠绵,终究不过是晨梦中一团朦胧雾气,夜半来天明去,如今再回首,一切已隔万重山。
她在心里笑了下,终于开口道:“陛下,无论是英明神武一代帝王还是放浪登徒子,你都是陛下,是末将的君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如果陛下以君王之威对末将要挟威迫,逼末将以身侍君,也未尝不可。”
永盛帝垂眸看着她清冷的面容:“哦?”
叶天卉抬起眼来。
永盛帝看到了她澄澈眼底的冷意。
他勾起唇,轻笑:“卉卉,你竟说出这种话,你还是昔日的那个叶天卉吗?”
然而叶天卉却是一笑,她抬起手来,指尖稳稳地搭在自己的领口,之后迎着永盛帝的视线,道:“怎么就不可以?你不是喜欢我吗?当年你向我父亲求娶我,我没有应,你一直心存不甘吧,不就是男女欢愉吗,这都不算事。陛下乃是天下共主,想要什么不可以?你但凡说一句,便是要臣性命,臣都绝无怨言,更不要说区区皮肉之身,所以——”
她笑看着他,道:“用不着偷着摸着,坑蒙拐骗的,这还哪有半分帝王风范?”
永盛帝的眸底泛起寒意,他就那么沉沉地盯着她,在这么近的距离中,天子不可催折的威仪足以让任何人为之胆寒。
叶天卉觉得,在男人那清冽好闻的气息中,她隐隐闻到了血腥味。
那个温柔缱绻陪着她哄着她的夫君自然全都是假面具,他是踏着尸骨坐稳帝王的铁血帝王,只怕他那金丝莲花纹变袍中都弥漫着血的气息。
清冷而缓慢的呼吸压下来,男人的气息笼罩着她。
她昂着头,却垂着眼睛,等待着他的裁夺。
一切都在他一念之间罢了。
此时的殿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在铜壶滴漏嘀嗒的水声中,只有两个人交缠的呼吸,彼此清晰可闻。
永盛帝耷拉着薄薄的眼皮,缓慢地低首下来。
他的声音低哑而危险:“卉卉,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应该知耻而退吗?这世间还没有我不敢的事情,我若想,你今晚休想走出建和殿。”
滚烫的气息轻轻喷洒在叶天卉明洁的脸上,他低声道:“要不要试试,我会把你绑在龙床上,让你欲罢不能,让你哭着求饶,你还想征战北狄?”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在她耳边道:“明天,你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叶天卉眉眼间便平添了几分妩媚,她侧首,笑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鼻梁骨架笔挺,这让他佩戴天子冕冠时,会有一种别样的尊贵气势,是先帝不曾有的。
在早朝时候,臣子们并不太敢抬眼看,不过偶尔间看过去时,大家便会觉得,那通体的威压感,那蓄而不发的气势,这就是万人之上的王者。
现在,叶天
卉曾经敬畏过的帝王,在她耳边说着这样下流无耻的言语。
最开始知道这消息自然是愤怒的,那种被欺骗和冒犯的愤怒让她恨不得毁灭一切,于是什么君臣父子,什么百年忠烈,那些隔着一层记忆的东西,她统统顾不上,只想狠狠地让他痛。
不过现在她回到叶家,昔日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于是曾经的叶天卉回来了。
她知道她不能意气用事,叶天卉这三个字不止代表自己,还有叶家全宗几百人口,还有叶家的巍巍百年门楣。
所以理智占据了上风,叶家忠君不渝的血液在压制着她的戾气。
于是她轻描淡写地道:“陛下既然有这等雅兴,也好。”
“明日我即将出征北狄,在临行之前,我愿卸下战袍,承君王之欢,大战在即,你我君臣颠鸾倒凤,同谐鱼水之欢,这或许还是个好征兆,算是祝我此去一帆风顺直破北狄,凯旋而归。”
永盛帝伸出手来,有力的手指犹如钳子一般捏住了叶天卉的下巴,强迫她抬起。
在咫尺的距离间,君臣二人视线相对,彼此都看到了对方心里去。
其实都知道的,知道对方意思,但是彼此都有彼此的倔强。
除了叶天卉,永盛帝从未正眼看过天底下任何女子。
但就是这么一个叶天卉,实在是让人爱恨不得。
他捏着她的下巴,语调冰冷:“卉卉,你可真是冰雪聪明,你也很知道利用自己的优势来威胁我,你就是吃定了我是不是?”
叶天卉神情没有半丝变化。
永盛帝磨牙:“对,我不舍得你,我捧在手心里的女人要出外征战,塞外寒凉,刀枪无眼,我生怕你再经受一次那样的磨难,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当我听到你出事的消息,我的心都要碎了,可是你有心吗,你没有!”
叶天卉声音特别平地道:“陛下,你这样未免失之偏颇。”
永盛帝冷笑:“叶天卉,你就是没有心,你明明知道!为了你,我放下一切赶过去岷州,我站在凤凰山上差点就想跳下去!为了你,我筹备粮草撕毁盟约发兵北狄!还是为了你,我派出多少高手明察暗访,挖地三尺也要寻到你!但你呢!”
“你对我没有半点心痛,你只是想利用我拿捏我,你这样逼我有什么意思,你真想让我当一个无道昏君,让我把我大昭名将囚禁在后宫,让我遭受后世唾弃赢一个昏君骂名吗?”
叶天卉却是挑起眉来:“陛下,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是谁?你是掌管天下的圣君,这个世上但凡你决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改变,你若要当无道昏君,当也就当了,就不要拿着女人当借口,更何况还是为你南征北战的立下汗马功劳的女将。”
她好笑:“谁逼你了吗?”
永盛帝嘲讽地道:“你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又能说什么?你出去,走吧,我会为你备好粮草辎重,等你班师回朝。你若凯旋归来,我必大摆宴席,为你庆功,你若一去杳无影——”
他顿了
顿,深邃凌厉的视线就那么锁着她。()
叶天卉迎着他的视线:“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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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盛帝轻笑,这一笑间,却是风华无双,气势如虹。
他笑道:“卉卉,叶氏一族七百二十三人,这些人的性命,全都看你了,你若不能归,无论生死,你都是大昭逃将,注定为叶氏蒙羞。”
叶天卉冷冷地道:“这果然是要步商纣夏桀后尘,做枉杀忠良荒淫无道的昏聩之君了吗?”
永盛帝:“对。”
他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寸寸抚过她的眉毛,之后是眼睛,最后流连在她的唇畔。
叶天卉清楚地感觉到那熟悉的触感,这是曾经一段时日中,她所谓的“夫君”。
曾经日夜厮守缠绵不休,如今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收敛他呼之欲出的渴望,他站在巍巍皇权之上,向她勒索一个承诺。
永盛帝垂眸,在呼吸萦绕间,他的声音低沉暧昧:“卉卉,我要你回来,只要你回来,怎么都可以,但是你若就此消失,我有的是手段,我可以让这世间狼烟四起生灵涂炭,让这天下白骨如山尸横遍野,到时候,卉卉,你就算隐在深山,也躲不开漂杵的血。”
叶天卉抬眼看过去:“你疯了。”
永盛帝轻撩起她一缕发,浑不在意地笑道:“你可以这么认为,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当一个遗臭万年的皇帝吗,这些身后名,与我何干?”
叶天卉静默了很久,最后终于轻叹了一声:“好,我会回来。”
永盛帝看着她,没什么表情地强调:“是平安回来。”
叶天卉对上他的视线:“平安回来。”
永盛帝放开她,径自上了台阶,站在御案后,俯首间,尽是帝王威仪。
他负手而立,道:“自古征战,马革裹尸者数不胜数,但我要你平安归来,我也相信,叶天卉说了便一定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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