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重振旗鼓(1 / 2)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清晨六点二十多分,半山区被一层薄雾笼罩。几幢殖民风貌建筑氤氲其中若隐若现,偶尔的鸟鸣声穿透静谧,成为这片富贵浮云里唯一的回响。

春风依旧裹挟着未散的料峭,空气冷冽清新,拂过时,带着植物和露水的味道。

而在往日沉寂的道路上,一道身影熟练地划破了这片宁静。

齐诗允穿着毫无装饰又浓如墨色的运动套装,沿着种植着百年榕树的蜿蜒车道边缘匀速奔跑。

她扎着利落马尾,额角那道淡粉色的新疤,在冷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脸颊消瘦得微微凹陷,使得原本柔和的线条透出一股冷硬的锐利。

唯有那双眼,在经过无数日夜的泪水洗礼后,褪去了最初的空洞与涣散,沉淀下一种冷冽的清醒与决绝。但那眉眼间的沉郁,依旧诉说着她经历的巨大创痛。

女人步伐稳定,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呼吸带着白气,将空气深深吸入肺腑,仿佛要把那些挥之不去的悲伤与无力感彻底涤荡干净。

在她身旁,Warwick保持着精准的随行节奏,肌肉线条贲张,耳朵机警地竖立,双眼时刻扫视着周围环境。

身后不远处,一辆不起眼的暗灰色轿车隔着一段距离匀速跟进,车窗后的两个保镖目光锐利,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是雷耀扬的死命令,无论她去哪里,必须有至少两人贴身护卫。

冷风刮过脸颊,带来轻微的刺痛感,如同一根根冰针,刺醒了齐诗允略显麻木的神经,也让她混沌了数日的大脑变得异常清晰。

每一步踏在地面上,都像是在将那些沉重的悲伤和无力感暂时踩碎。

而奔跑途中,她的思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作为前港闻记者,调查与推理已融入她血液。

此刻,她正以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将那场惨烈的车祸在脑中一帧帧复盘:

当时泥头车突兀的切入角度、毫无刹车迹象的冲击、还有那模糊画像中肇事者仓皇逃离的侧影…所有细节,都被她剥离出来,放在理智的放大镜下重新审视。

动机、手法、目的…她试图从多个角度,描摹出凶手的画像。

这个人,必定对雷耀扬和自己都有刻骨仇恨,且熟悉机场路况,行事疯狂,却可能缺乏周密善后的能力。

而程啸坤的名字,伴随着他那张令自己憎恶作呕的脸,一次次浮现在她构建的推理链顶端…仿佛这一切,都与他的失踪,他的恩怨,他的懦弱与癫狂,严丝合缝。

同时,身为公关总监的她,深谙信息操控与形象塑造之道。

齐诗允清楚知道,自己和雷耀扬是这个特定圈子里的「公众人物」。

此次凶手的意图,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制造公开的打击与羞辱。那么,目前最有力的反击方式,就是重新掌控叙事权。

近期,她开始留意那些许久未仔细关注的、关于东英和洪兴势力摩擦的小道消息,同时,也在精心策划自己的「复出」:

她会及时回复施薇关于怡和案后续的工作邮件,与Wyman约在僻静的私人会所浅酌。交谈间,她语气平静,甚至能偶尔,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而她的每一个举动,都是经过精密计算的公关策略。

这看似是努力走出阴霾的正常化表现,实则,是在向蛰伏在暗处的敌人传递一个清晰而危险的信息:

我还在,我没垮,我等着你。

阿妈的脸庞、那场惨烈的车祸、雷耀扬染血的双手、还有那模糊的肇事司机画像…所有画面在她脑中飞快闪过,这些不再是仅仅引发崩溃的刺激,而是逐渐凝聚成一种义无反顾的决心。

她不能再被动地等待,继续沉浸在悲伤中任由凶手逍遥法外。

虽然雷耀扬仍在紧密追查,但她预感到,对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或者说,是通过伤害她来报复雷耀扬。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变成最诱人的诱饵。

这个念头一旦形成,便迅速在脑中构筑计划

但她没有告诉雷耀扬。她知道那男人绝不会同意,只会用更严密的方式将她保护起来,可那样反而会打草惊蛇,让真正的凶手继续蛰伏。

而且,他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快要被各方压力淹没。

社团事务、追查真凶、还要分心照顾她…她知道书房里的灯总是亮到深夜,他眼底的疲惫即便想要掩藏也无济于事………

她不能再成为他的负累。

她要亲自参与这场狩猎,哪怕代价巨大。

这是一种将自身化为诱饵的孤注一掷。阿妈的惨死,没有击溃她骨子里从市井里锤炼出来的韧性,反而将其与极致的悲痛融合,凝结成了一种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揪出真凶的决意。

她清楚其中的巨大风险,但一种同归于尽的狠厉与无畏,已逐渐融入血液。

阿妈用命换她活着,她绝不能苟且偷生。

这个决定,她选择独自承担。

不告诉雷耀扬,并非不信任,而是出于一种复杂的保护———

她既怕他阻止,也怕他因此分心陷入更危险的境地,而更深层的,这是一种属于她个人的、为母复仇的荆棘之路。

现在,她小心翼翼地重新将自己置于阳光之下,置于可能被窥探的视野之中。

因为她在等待,等待那条藏在暗处的罪魁祸首,按捺不住,再次出击。

半山书房内,厚重的丝绒窗帘并未完全拉开,只留一道缝隙,让惨白的晨光勉强挤入,切割开室内昏暗的空间。

雷耀扬确实自顾不暇。

东英因为骆驼半隐、乌鸦新上位,各方势力都需要平衡安抚,但他们与洪兴在几处地盘上的摩擦日渐升级。许一那边,虽然暂时默许,但无形压力始终存在,而追查车祸真凶的事,更是耗费了他巨大心力。

坏脑那边,根据模糊的画像和车辆线索追查,进展缓慢,对方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但这一点更让他确信,那扑街绝非普通肇事司机,背后,一定有严密的组织和庇护。

雷耀扬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前,摊着一份刚刚送达的加密包裹。

里面,是几张模糊却角度刁钻的车辆监控图复印件,拍摄地点远离案发现场,时间点却微妙契合。另附一页纸,打印着几个看似无关的人名、电话号码,以及一个澳门地下赌场的名字:金盈会。

包裹没有署名,但雷耀扬凭借直觉瞬间就确定了来源,是郭城。

看着这些资料,男人眼神复杂。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

已经拆去大部分纱布的修长右手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响。

他厌恶这个情敌对诗允残留的心思,更厌恶对方此刻以这种「雪中送炭」的姿态介入。这感觉,就像吞了一只乌蝇,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但又不得不承认,作为律师,郭城确实有其独特的信息渠道和调查思路。

然而,理智告诉自己,这些线索价值千金,很可能直接打通目前僵滞的调查。想到这,他不得不压下翻腾的恶心感,这些线索,与他正在追查的方向隐隐吻合,尤其是澳门那个赌场,似乎与蒋天养的某个手下有关联。

雷耀扬将手中资料交给静候在一旁的Power,语调冷硬:

“跟实这几条线,特别是澳门金盈会。一定同蒋天养、车宝山脱不了关系。”

魁梧男人应声,又说了几句这些天洪兴暗地里的动向,接到一个电话后便转身离去。

雷耀扬垂眸看向那堆资料,只觉心乱如麻。

或许因为郭城的方式,是「合法」的,利用其律师身份、人脉网络和信息渠道获得的,甚至,很可能是未来能在法庭上呈现的「证据」。

而他自己呢?

深陷在黑帮仇杀、暴力血腥的泥沼里,连保护至亲都显得如此力不从心,甚至这灾祸…本身就是因他的身份而来。

这种对比,像一面清晰的镜子,反射出他的狼狈与无奈。

因为郭城所提供的,是自己这辈子都无法给予齐诗允的、「干净」的支持与保护。哪怕这支持别有用心,也让雷耀扬觉得,自己那深沉却背负着无尽秘密和血腥的爱,在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他甚至自卑到觉得,自己应验了郭城那句「配不上她」。

而情敌的「助攻」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更加深了他的挫败感和无力。

同时,雷耀扬陷入自我怀疑的矛盾里。他发现自己能调动的社团力量、惯用的江湖手段,在应对这场躲在暗处、精心策划的阴谋时,竟如此效率低下,且随时可能引来许一那边更大的压力。

而这种久违的挫败感,在看到齐诗允日渐消瘦沉默、与他产生无形屏障的冷淡时,变得愈发强烈。

他感觉自己正在失去她,不是失去她的人,而是正在失去与她并肩作战的资格,失去守护她的能力。

甚至…他最近已经快要看不懂她内心深处那汹涌的暗流。

雷耀扬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指尖抵住发痛的眉心。

偌大书房里,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

当阳光直射进地板时,窗外隐约传来齐诗允带着Warwick晨跑归家的动静。

女人额角挂着细密的汗珠,冷冽的空气让她的脸颊泛起一丝罕见的红晕。Warwick紧跟在她脚边,吐着舌头持续散热,显得格外精神奕奕。

她走进客厅,看到雷耀扬正下阶梯、拿着手提在低声吩咐着什么,眉头依旧紧锁。

听到脚步声,男人抬起眼,看到她的一瞬,眼底的疲乏与冷厉迅速被的关切注视所取代,随即,他快速叩断了电话。

“回来了?冷不冷?”

雷耀扬走过去,很自然地想要接过对方脱下的外套,动作却因尚未完全愈合的伤而显得有些迟滞。

“不冷,跑起身反而暖。”

齐诗允朝他摇摇头,自己将外套放好。

随即,她的目光落在他那双手上。

已经结痂的伤口,像丑陋的蜈蚣攀附在曾经修长有力的手指,较深的周围还泛着红肿,难以言喻的闷痛感再次袭击她的心脏。

她走到他身边,没有坐下,而是轻声开口,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平静自然:

“今晚…寰亚慈善基金有个晚宴。”

“之前我应承过Vicky会代表公司出席,我想,我今晚都该去一趟。”

闻言,雷耀扬眉头下意识地又紧蹙了起来。他望向她,试图从她平静的脸上读出更多信息。

她最近开始恢复社交他是知道的,他也乐见她试图从悲伤中走出的举动。但是公开出席晚宴…就意味着,她会暴露在更多的目光和潜在的关注下。

“今晚?”

他语调平稳,却带着明显的紧绷感:

“用不用这么着急?你身子…”

添加书签

域名已更换 尽快用新域名 看发布页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