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行止显然也不太适应这样的热情,他对明华裳点点头,随后觉得这样做太冷淡了,刻意补充道:“好。天色已晚,你路上小心。”
明华裳和苏行止说话时招财就一直噘着嘴,等苏行止走后,她嘴上都快能挂个油瓶了。明华裳回头瞧见,奇道:“你怎么了?”
招财立刻叽叽喳喳抱怨:“娘子,那是我给进宝她们买的零嘴,你怎么送给他了?”
“再去买就是。”明华裳不在意道,“人家是客,不能失礼,我们左右也没事,多跑一趟便是。”
招财还是愤愤不平:“他不过一介寒门,撞了天大的运才入了御史台,怎么敢在娘子面前拿腔作势,甚至还要娘子去哄他?呸,二郎君都不会这样和娘子说话,他凭什么?”
“行了行了,你刚才买的是哪几家,再不走快点,人家要关门了。”
她们主仆两人一路说着话,谁都没有注意到,她们身后,一扇窗徐徐关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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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裳趁着夕阳余温,去逛了夜市,买了零嘴,置办了明日参宴的行头,险险踩着宵禁的边回府。招财提着大包小包走在甬道上,心有余悸道:“好险,娘子,我们差一点就没赶上关门鼓。要是鼓声停了我们还在街上,会被执金吾抓去打板子的!”
明华裳对于这种极限操作已经习以为常,豪气道:“没事的,执金吾也是人,又没长三头六臂,只要我们跑得比执金吾快,他们就抓不到我们。何况抓到了又如何,只管报出江陵的名字,我看谁敢为难我们!()”
招财道:“娘子,我们和江安侯府不熟,在外面报江世子的名字,不太好吧??()?[()]『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名声不就是让朋友来糟蹋……不对,利用的吗?”明华裳说,“放心,江陵在北衙还算小有薄面,给我们借借势绰绰有余,他很乐于助人的。”
明华裳睁着眼睛一通乱说,招财却深信不疑,高兴道:“那就好,江世子真是个好人!”
明华裳笑了笑,和招财抱着东西进门。明华裳兴致勃勃撞开门:“进宝,吉祥,如意,快来接东西,累死我了……”
明华裳说着,声音逐渐降低,尾音只剩下一个漩。进宝等人都在屋里,但各个低眉耷眼,眼巴巴看着明华裳却不敢上前。明华章放下白玉盏,悠然起身,负手走向明华裳:“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说着质问的话,修长的手却自然而然探向包裹,要替明华裳拿东西。明华裳看到他这样的态度,脑子都麻了。
她倒宁愿他发怒或者责备,好过这样钝刀子割肉。
明华章手指即将碰到包袱时,被明华裳躲开了。明华章不语,垂眸静静看着她。明华裳干笑了两声,狗腿说:“没事,二兄,你坐着,我自己来!”
刚才还哭天抢地累得一步都走不动的明华裳突然又行了,她抱着大包小包,健步如飞跑到内室,蹭蹭蹭放好。招财站在门口,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进来,进宝对她使了个眼色,三个丫头小心翼翼挪到门口,赶紧拉着招财走了。
明华裳表面笑嘻嘻,心里却在骂那四个人不讲义气,竟然抛开她自己跑了!明华章长身玉立站在堂中,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不疾不徐走过来,掀衣坐在榻上。
明华裳十万个不愿意,但这就是她的屋子,她实在没有能躲的地方了,只能硬着头皮凑上去:“二兄,你怎么来了?”
“来等你。”
明华裳一噎,打哈哈笑了两声,生硬地转移话题:“二兄,案子怎么样了?今天有什么新发现吗?”
明华章眼睫微敛,淡漠望着手中的梨子汤。汤已经凉了,橙黄色的梨汁宛如琥珀,在白色细瓷碗中细微晃动,映得他的眼睛漆黑幽深,明灭不定。
明华章当然没有那么好糊弄,以往他愿意顺着她,但今天他突然不愿意装下去了。他直截了当问:“去哪儿了?”
明华裳飞快瞄了明华章一眼,见他脸色平静,就大胆说道:“带招财去逛街,她贪吃又贪玩,一没留神就逛到现在了。”
“只是这样?”
明华裳心里打鼓,不由又暗暗审量了他一眼。他这话什么意思?莫非,他知道她见苏行止了?
这不可能,今日明华章还要上衙呢,明华裳不相信他会有闲心去西市,还这么巧地和她进了同一家酒楼。明华裳觉得他
() 肯定在诈她,便信誓旦旦道:“是啊,任姐姐和江陵要巡逻,你和谢阿兄也没空,除了招财,我还能找谁?”
明华章似乎笑了下,他放下由他亲自吩咐,又在他手中一点点变凉的梨子汤,终于将视线移向明华裳,意味不明凝视着她:“裳裳,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只想听到实话。你到底去见谁了?”
明华裳手指飞快蜷了下,她握紧掌心,抬眸,依然笑得天真无邪:“没有呀,我谁都没见。”
明华章微不可闻叹了口气,似是遗憾道:“妹妹,你的耐心还是这么差。”
六岁时读书,字总是练不好,就扔了笔不再练;十岁时学琴,一首曲子练了半个月还弹不对,就再也懒得下功夫;十六岁时终于意识到要和兄长打好关系,但才坚持了一年,她又没耐心了。
自从明华章得知他其实不是明家人,对明华裳而言属于“外男”的时候,他就主动和她拉开距离。镇国公也怕天生比别人多一根懒骨的明华裳把明华章带坏了,同样有意将他们隔离开。明华裳没了对照组,懒惰的越发理所当然,而明华章也能专心学习如何做一个君子,不坠章怀太子美名。
四岁之前,他们不分彼此,连睡觉都待在一起,长大了反倒渐行渐远。本来,他们可以维持这种疏远淡漠的兄妹关系,直到男婚女嫁,各自成家。无论明华章是否恢复身份,他都会默默守护她,帮扶她的夫君和孩子。
可是,在两人十六岁那年,她忽然跑过来缠着他,无论他去哪里她都要跟着。明华章认认真真履行一个兄长的职责,可是他们根本不是兄妹,许多兄妹做来稀松平常的事,放在普通男女身上就会越界。
在明华章为此为难、苦恼、患得患失时,她却像没事人一样,一口一个“阿兄”,用和对他一般无二的态度,跑去招惹其他男郎。
谢济川,苏行止,每个人都被她叫过兄长,每个人都得到过她的关心赞美。谢济川好歹事出有因,但她对苏行止完全是毫无因由的偏袒。
可是,当初明明是她先来招惹他的。既然无意,为什么要来招他?既然招惹,为何不能一直对他好,只对他好?
明华章说出这句话,可谓执意要将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颇有一种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那此生就不必再见面了的决绝。明华裳默然半晌,自得到预知梦后一直疑神疑鬼的情绪终于将她压垮,她不再保持笑意,冷冷抬眸,直勾勾望入明华章的眼睛:“那我问你,我应该如何对你?”
“我的好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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