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父下午赶到了医院,如周鸢所料,他上午确实去了省里开会,散会后看到手机的第一时间立刻来了医院。
周鸢喉咙里涌上了一股终于见到父亲的委屈,一下子什么话也说不出。
周父拍了拍周鸢的肩膀,轻声说: “女儿,害怕了吧。”周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眶一下子热热的,她强忍住,才没有让泪水流出来。
如果说苏玺岳让周鸢内心暂时的得以喘息,那见到周父的一瞬间,内心的慌张才真切的消失殆尽。她害怕失去周母,也害怕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些。
周父知道周鸢今天太疲惫了,他缓声让周鸢安心: “先回家休息一会儿吧,你在这儿守了这么久了,你妈妈这里有我在。"
周鸢没有同意周父的话,她即使现在回家,心里也挂念着周母,根本休息不好,她轻轻摇着头:“我不累。”
但周父仍然要求周鸢回家休息,高度担忧的情绪下一个人是无法长时间连轴不睡觉的,脑子里紧绷着一根弦得不到休息的话自己身体也会垮。
周鸢奈何不过周父,只得说回家给他准备晚餐。
离开病房后,周鸢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去找了苏玺岳。她还记得苏玺岳说希望下午和他一起见一下他的奶奶。
周鸢不知道苏玺岳的办公室在哪里,还去问了护士站的护士。得到答案后,周鸢向楼下走去。
“又一个找苏医生的?”
周鸢离开后,一个小护士说语气见怪不怪的开口闲聊,她在医院见到过很多陪护家属明里暗里找苏玺岳苏医生的。
“啧,是啊。”刚才给周鸢指路的护士摇了摇头, "A8床的病人家属,我记得A8是小李大夫负责的吧,结果人家是要找苏医生。"
"咱俩值班都碰到几个了……”小护士回忆了一下,好像记不清了, "都是被苏医生的皮囊迷晕了眼,刚才那位小姐姐这么漂亮,也不知道苏医生会不会动心哎,就算不动心至少别拒绝的那么冷漠。”
“苏医生动心?”护士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笑了一下,继续开口: “一年碰不到医闹和患者投诉的概率都比苏医生动心几率大。"
大
周鸢敲了敲苏玺岳办公室的门,门内传来一道低沉沙
哑的嗓音: "进。"
“我手机没电关机了,就直接来办公室找你了。”周鸢推开办公室的门,问苏玺岳, "你说下午要去见奶奶,现在去吗?"
周鸢领证前补了妆,但又到医院一趟,周母仍然未醒,她的面颊上是化妆品也难以掩盖的苍白憔悴。
“你现在身体还好吗。”苏玺岳在周鸢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就注意到了她现在的状态,和领结婚证时完全不同,她像一张单薄的纸片,如果有阵风吹过,都能把她吹跑。
周鸢伸手扶了扶额,镇静着回答道: “无碍的,等我和你见完奶奶我就回家休息。”
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喝醉,生病身体不舒服的人也都不承认自己不舒服。
苏玺岳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奶奶哪天见都可以,她的孙媳妇也不会跑掉,我先送你回家,你需要立刻休息。"
周鸢听到苏玺岳的话,脸颊一阵发烫,她不是爱脸红的人,但这几天脸红的次数,明显多的快要不正常。
“你现在可以下班吗?”其实周鸢最开始想到的是拒绝,但后来一想,他们总不能一直处于半生不熟的关系里,可周鸢又怕耽误他工作,低声说: “我打车回去就可以的。”
苏玺岳解开白大褂,隐藏在白大褂之下的是领证时穿的白衬衣,随着脱衣服的动作,后背的肌肉线条蓬勃明显,充满力量感,他没有过多的解释,开口的口吻却不容拒绝: "走吧,我送你。"
周鸢没再推辞,她的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从社区走的太急,充电宝还在办公室充电,现在也叫不到车。
她知道苏玺岳是负责任的医生,一定不会置病人于医院不去理会,而且现在是晚餐时间,苏玺岳只离开医院一会儿送她回家也说得过去。
周鸢道了声谢后转身向门口处走去。
转身的那一瞬间,周鸢忽然感觉脑袋里闪着好多星星,她两眼一昏,脑海一个离谱的念头一闪而过———
她该不会倒霉到结婚登记和死亡登记是同一天吧。
大
周鸢醒来先看到的是头顶的吊灯,吊灯左侧外部的漆掉了一块儿,不难看出有些老旧了。
她现在正躺在一张不算宽阔的床上,和学生时期宿舍的床差
不多大小,用的深灰色的四件套,是很流行的性.冷淡风。
她环顾四周,这里不是病房,是一间简单的休息室,写字台上摆放的很整洁,一处摞了两本医学书籍,还有规律的散落着几张写满文字的A4纸,A4纸上用中性笔压住,以免被风刮走。
日暮降临,天边金灿一片,余晖落在写字台上,笼罩着淡淡的灰色阴影。
周鸢努力回忆着晕倒前最后的记忆——
她已经记不起最后一幕看到了什么,但记得她跌落进了一个有温度的怀抱里。温热的触感如有实质的现在仍存留在她的身上。
坚实有力的手臂揽着了她的腰肢,她的后背霎时间被温暖的包围,一阵滚烫灼意隔着布料席卷而来,在她的身体里蔓延。
周鸢的鼻尖瞬时间充斥着山涧雪松的清冽,那是苏玺岳身上的味道。
周鸢拽了拽身上盖着的被子,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木质冷调和山涧雪松的味道仍然淡淡的环绕在她的周围。
这间房间里,到处都是她已经快要熟悉的味道。
这是哪里?
周鸢缓了缓神,才注意到她的手机在床边的床头柜上充着电,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她晕过去了大概二十分钟。
周鸢不打算回家了,干脆直接从附近买点带给周父或者点个外卖给他好了。
就在周鸢准备从小床上起来时,房间门被打开了。
苏玺岳手里拿了什么,光线昏黄,周鸢没太看清。
“你醒了?"苏玺岳走近,看了一下床边的床头柜, "给你留的纸条你没看到?”
周鸢愣了一下:"什么?"
周鸢顺着苏玺岳的目光看去,床头柜上果然有一张小纸条,纸条上被几块巧克力压住,刚才周鸢只注意到手机,没有留意还有纸条和巧克力。
"无妨,是提醒你吃巧克力的。”苏玺岳声线低沉: “你自己低血糖晕倒了,你还记得吗?"
周鸢点点头,她没有失忆,原来昏倒是因为低血糖。周鸢之前饿太久也会头晕眼花,但还不至于到晕过去的地步。
她今天就吃了早餐一顿饭,又因为周母突发脑溢血和她去领证结婚,一整天心情经历了大起大伏,极度消耗
体力,其实她自己也能隐约察觉到,在见到周父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紧张的那根神经都松懈了,身体处于一种不再高度紧绷的状态,大脑也才能察觉到,她也需要补充能量。
周鸢拆开巧克力,吃了一块,巧克力浓郁的香甜蔓延在味蕾,身体的虚弱消失了些许。“这儿是哪里?”周鸢有些好奇。
“是我的个人休息室。”苏玺岳把手中的保温饭盒放到一旁, “吃点饭吧,再不吃怕你身体会撑不住,阿姨醒来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子。"
原来他手里拿的是保温饭盒。周鸢默默的想。
周鸢听到苏玺岳的话,心中流过一丝暖意。苏玺岳不论是说话还是做事的分寸感永远让她感到舒适。
“是医院食堂的饭。”苏玺岳把饭盒打开,一层一层的铺在小茶几上, "市一院食堂的味道还不错。”
周鸢看着几叠炒菜被摆放在桌上,是西红柿炒鸡蛋、宫保鸡丁、凉拌秋葵和糖醋里脊。最后还有海带汤和两份米饭。
荤素搭配,有菜有汤。医院食堂都是大锅菜,菜品的卖相不是特别好,但菜肴的香气四溢,周鸢有些饿了。
周鸢捏了捏耳垂, “我们.…一起吃?”
有些人可能无法接受和不熟悉的人一起吃饭,又或者吃火锅之类的时必须用公筷。
但周鸢不是。周鸢没有洁癖也并不矫情,和同事朋友在外面一起吃饭再正常不过了,而且前不久也和苏玺岳一同用过餐,虽然是西餐,分餐制。
屋内灯光昏黄,即使开了灯,也是朦胧的暖黄色调,平添了一份摇摆暖昧——即使他们克己复礼如陌生人,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周鸢莫名的觉得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和苏玺岳、她的新婚丈夫,只是进行简单普通的吃饭也会多一抹不一样的基调。
她知道她的想法很奇怪,奇怪到她后悔说出刚才的疑问句。
然而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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