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拾、温柔便自入深乡(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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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易地被如兰这么一句话击溃,石更一路上是垂头丧气的。

一直到了许家,他才强逼自己打起精神来和如蒲玩了一会,听他兴高采烈地说自己习了多少字,学堂的夫子如何称讚他,他亦不忍拂了如蒲的兴,扯起嘴角佯装自己听得津津有味,末了还揉了揉他的发当作称讚,打着手势让他认真唸书,下回在做只机关狗给他当奖励,换来他大声欢呼。

只是一别过了许家姐弟俩,他脸上的笑容就收了下来,又兀自失落。

他不知道自己一会儿看见她能不能假装若无其事,尤其她似乎不太高兴他走上这趟?不知道会不会赌气不和他说话?

对此,他是惴惴不安的,但终究是念着独自留在天工坊的尉迟不盼,匆匆赶回坊里。

见他回来,尉迟不盼略抬头,扁扁唤了一声,「石更哥。」

他听她这声音就知道她肯定气闷着, 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舔了舔唇。

都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尉迟不盼才一噘嘴,「石更哥可看好了许家小弟适合的尺寸?」

她问起正事,石更就松了一口气,用手比划出大概的数字。

她应了声,翻开本子载在最后一行,又问,「那石更哥,你说谁来做这张桌子好?」

石更犹豫了一会,比了比自己。

「那就让你来吧。」尉迟不盼在后头添上了个石字,平声提醒,「可是先说了,石更哥你是咱们坊里手艺最好的师傅,若要让你来做,价钱会比其他师傅高上一些呢。」

石更倒没想那么多,连忙打着手势表示自己可以不要工钱。

「呵,石更哥你倒是有心。」她微微弯了嘴角,可脸上没什么笑意,「那要用什么木料?」

石更想了想,指着不远处一叠木材。

她喔了声,垂眸在本上一笔一画写着,像是随口一问,「櫸木是比衫木耐用些,可也贵上不少,怕对许家来说会是负担,如兰姑娘可会愿意?」

他才刚从许家回来,不是没看到如蒲那些书本都破旧不堪,怕都是人家用到不要用淘汰下来的,显见连供他上学堂都很勉强,自然不可能用得起这样的料。

故而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尉迟不盼的脸色一会,忐忑的往自己一指。

她为他这动作停下了腕,连方才勉强勾起的笑弧都收了起来,「石更哥的意思是你要代如兰姑娘出这笔钱?」

石更是被看得心惊胆颤,可仍硬着头皮一点头。

「行。」她落下最后一笔,却是将那一行记事整栏划去,「石更哥你要做赔本生意,我也没什么好记在帐上的,你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她说完这话,把本子一推,又打起了算盘。

石更这下再蠢钝,都知道尉迟不盼不高兴了,安抚的拉了拉她的袖,要她别生气。

「我生气了吗?」她扁声反问,「石更哥,你说我为什么要生气?」

石更确实不明白,訕訕的搓着手看她。

于是她把手扯回来翻帐本,「你说不出来,那我就是没生气了。」

她气鼓鼓的腮帮子让这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可石更驳不了,也不敢驳,傻站了一会,垮着肩走回自己坐位上雕木,心情更是低落了。

他呆坐了一阵才重新拿起雕刀,意外发现他不在时尉迟不盼修了几刀,让雌凰颈弯了些,头也偏了几吋,从和雄凤对视转为瞻望,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每一分神情皆是恋慕。

他为这份巧思惊叹不已,抬头看向尉迟不盼。

她也等着他注意到自己动的手脚,一抿嘴,「石更哥,你这木头就是捉不准女儿家的情意,才会少了那份韵味。」

他觉得她这是话中有话了,可苦思半天,还是参不透其中的意涵,只能点点头表示受教,顺带讨好的打个手势讚她心思縝密。

尉迟不盼却是更恼,哼了声,低头继续算帐。

他碰了一鼻子灰,叹了口气,也无心再去修凿那对凤凰了,一是怕自己心有旁騖,坏了这细緻的作品,另一是他也真还抓不出尉迟不盼那所谓的『女儿家的情意』。

他知道自己愚钝,喜欢一个人便是傻傻的喜欢,不知该怎么对对方好、向对方表示,可她呢?她寥寥数刀就带出雌凰对雄凤的繾綣,是否是因为心底有人?

他偷偷朝她覷去,看见她敛着眸涂涂写写,弯弯的柳眉都拧成了一条纠结的线,可那神情要说恨又偏恼多了些,两瓣翘嘟嘟的嘴唇经刚刚这么一抿,像上过了红红的胭脂,惹得人眼馋。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漂亮的姑娘,抿起嘴儿笑漂亮,拧着眉生气也漂亮,可她以前的漂亮如碧水盈渠,那么澄澈灵秀,如今不知为谁将这掬甘泉酵成了酒,酿出满腔柔媚。

不知谁能是那如玉儿郎,有幸得醉卧花荫?

他怔怔看着她,心又开始酸得发涩,连忙别开了视线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专心修凿起木雕的底座,一直到听得了咚咚咚的更声,才惊觉这么一折腾,已是三更。

尉迟不盼约莫是这几日累坏了,不知何时睡着了,偏头贴着肘一点一点的打盹。

这模样让石更是万般心疼,起身轻轻去拍她的面颊,换来她迷濛张眼。

她迷迷糊糊的,可还记得睡前的气恼,不甘不愿的小声喊他,「石更哥?」

他打着手势说要背她回家去,她点了点头,张臂的姿势却是要他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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