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石更白日盼着尉迟不悔回来,晚上又是另一回事了。
因为他喜欢眾人下工后,和尉迟不盼独处的时光。
他会和她踩着晚霞去觅食,有时是热腾腾的牛肉汤麵,有时是香喷喷的白麵蒸饼,不管吃什么,只要和她一道,就是山珍海味。
简单用过膳后,她会挽着他的手慢慢跺回坊里,她盘点算帐,他雕参赛的凤凰,听时光在她的算盘珠子下滴滴答答的流逝,那样单调的声音在他耳里,也是天籟。
她算账算得慢,他凤凰雕得更慢,谁让他老是贪看她凝眸掐着指头温吞算数的模样,进度为此延宕不已。
但石更觉得尉迟不盼肯定也发现了,否则怎么会抬头时老会撞见她也在看自己,偏偏还要飞快地低头假装若无其事?
她是不是在监督他有没有好好工作呀?
石更越想是越忐忑,哪里还敢再走神,认认真真的凿起木来。
这对木凤凰,他用的是根雕的技法。
根雕难,难在讲究三分雕琢七分天成,多一分琢磨就缺了韵味,少一分琢磨又失了精巧,思量了许久,他选了杞梓老木的根部,让那綹花状的肌理做凤凰的灿祥羽翅,再向下,纵横的虯根自成盘旋的尾羽,匠心独运。
雏型已成,他运刀就更加俐落,由表及里,都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转腕舒展酸麻的筋脉,一抬头,就看见尉迟不盼没在看帐册,反而拄着肘怔怔的看自己。
他不解她在看什么,衝着她扬了扬眉,见她还是一脸娇憨,忍不住无声笑了出来,谁知她猛然啊了一声,摀着脸,嗖一下蹲到檯子底下去了。
???
石更困惑的等了好一会才看见她再次探出头来,音量不大不小的嘟囔了句,「噯,瞧我粗心的,笔都掉了。」
他更不明白了,那毛笔不好端端的搁在桌上吗?
尉迟不盼显然也看到了,还没消下去的红潮更艷,「另、另一枝!我、我、我没捡着!」
石更这会已从疑惑转为担心,她早先才叨念着那些毛笔笔桿断的断、笔毛岔的岔,最后全丢了,现下除了桌上那枝,哪还有其他笔?该不会是累花了眼吧?
他连忙比了比眼,又打了几个手势让她歇会,别累坏了自己。
她小小声的嗯了声,想了想,真放下了帐册往他这处走来,一抬他胳臂,自个儿鑽进他怀里了。
饶是她这几日常常如此,石更仍是有点不自在,但她倒是泰然自若,往前倾了些去看他雕了一半的凤凰。
她也不怕脏了手,白嫩指尖一点一点拨去上头的木屑,极其轻柔,极其小心。
他的木雕目前只拉出了雄凤昂首阔翅的翱翔,和牠对飞的雌凰仍是粗坯,旁人也只能勉强从简练的线条看出个雏形,可尉迟不盼却是顺着那稜稜角角来回摸着,歪头沉思。
石更看她这模样,逕自拣了几柄坯刀放到她手边。
她回眸瞅了他一眼,抿起嘴弯弯的笑,「石更哥,你偷懒让我帮你做活呀?那你要怎么收买我?」
石更脸红,俯身去吻她的嘴角,本想只碰一下的,却是煞不住心底的渴望,轻轻的舔着她的唇,随着她细微嚶嚀溜了进去,和她唇齿纠缠。
他其实每回都在犹豫,不知道她明不明白这事得是最最亲密的人才能做的?可他多卑鄙,卑鄙的不想提醒她,因为他怎么也吻不够她。
他喜欢吻她,喜欢和她呼吸相融的时刻、喜欢她长睫温驯的掩在瞼上,害羞的轻轻颤动、最最喜欢的是她会攀着他的颈子,让心与心贴得那么近。
他多喜欢她,再喜欢也不过。
他在心底无声重复这句话,更是捨不得放开怀中的人儿了,灵敏捕捉了她偷偷越界的舌尖,轻轻勾着、吮着,耐心的哄骗她到自己的嘴里来,然后就霸道的不让她走了。
一直到她气息紊乱不已,他才眷恋的在她唇上啄了最后一记,收着臂膀将头枕在她颈项之间,低低喘气。
她亦乖顺的任他搂着,偏过头去用颊贴着他的发,只是没一会就坐不住了,频频东张西望。
石更感觉到她的躁动,抬起头来困惑看她,想知道她在找什么。
「找坯刀呢!」她小屁股往右侧一扭,垂着眸往他腿上看去,「有东西碦着我啦,是不是石更哥你方才没留心,连坯刀掉在你腿上都没发觉?」
石更好一会才明白过她说的是什么,猛然站了起来。
「哇──」尉迟不盼险些摔了下来,惊呼着搂住了他,他却是把她往椅子上一安,摀着鼻子往外奔了出去。
他狼狈伏在坊外的扶栏,一时无地自容。
他该怎么和她解释那不是坯刀,那是他的?
一想,他鼻腔又热了起来,让他狠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刮子,手都还没放下,就听见有人诧异唤他。
「石大哥?」
他连忙抹了抹鼻子抬头,对上如兰不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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