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又明川歪头,想起自己中枪时诸伏景光的表情。
“胸口好痛,真的不能把抑制器拆掉吗。”
“是你自己要随便中枪。”
太宰治不紧不慢地削着苹果,暂时没有同情他的打算。
“小鹿野,要怪就怪你自己。”
鹿野又明川躺回床上,慢吞吞地往下挪了挪,冷哼着用被子蒙住半张脸。
“呵,不理你。”
他说完细密的眼睫就合上,呼吸均匀,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太宰治轻笑,将削好的苹果放到末广铁肠的保温桶边。
只不过是稍一俯身,鹿野又明川就睁开了眼。
“我要吃苹果。”鹿野又说。
“不是给你吃的。”
“……你故意放在我拿不到的地方,不就是让我吃的吗。”
鹿野又明川理直气壮,他被太宰落下来的发丝蹭得又往里面缩了缩,装模作样地从被子里腾出一只手。
“我要吃。”
太宰治若有所思,倒也不介意地起身递给了他。
“说是通过了训练,但实际上也没聪明多少嘛。”
悠闲地啃着苹果,鹿野又明川突然听见太宰治这样说了一句。
“……什么?”
“放了药哦。”太宰治无辜,“森先生那里拿的,可以让你安静地在床上待到明天的药。”
话音刚落,鹿野又明川已经动不了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咬过一口的苹果掉回地上,变成了灰扑扑的一个。
“你死定了。”这是鹿野又明川悲愤地说出的第
一句。
“你要是敢把我当橱窗里的玩具玩我明天就打爆你的脑袋。”这是鹿野又明川悲愤地说出的第一句。
嗯……他想过干这种事吗。
“小鹿野。”
注视着床上的幼驯染(),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我会很苦恼的。还是说你的爱好就是这样?虽说我是很乐意,但那种事情不可以在医院里做哦。”
垃圾话!都是垃圾话!
鹿野又明川的肌肉麻痹,他现在既开不了口,又心如死灰。
后悔了。
早知道还不如把铁肠做的蟾蜍皮蛋汤喝了自杀。
-
死了。
这是诸伏景光从警视厅那里得到的结论。
鹿野又明川被送到医院是傍晚五点四十,停止抢救是六点一十,短短的四十分钟,决定了一个人的死亡。
可他怎么会死呢。
从诸伏景光的角度,很轻易地就发现了另一个狙击手的存在。他知道鹿野又发现了,也知道鹿野又能躲开,甚至知道鹿野又很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看着淌过掌心的水流,诸伏景光总觉得上面有洗不干净的血。
他被迫杀死一位无辜的母亲,被迫对不到八岁的孩子开枪的时候都没感受过这种绝望,诸伏景光站在镜子前,不断地思考那个问题——
鹿野又是他害死的吗?
要是他不那么笃定鹿野又能躲开子弹,提前开枪的话,鹿野又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当然,那样是诸伏景光作为卧底的失职。一旦他提前开枪,游乐园里汇聚的警官就会发现他的存在,苏格兰的身份一旦暴露,琴酒就会起疑心。
理智告诉诸伏景光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可鹿野又的笑容就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于是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诸伏景光又想。
是不是因为自己对鹿野又说了那样的话,鹿野又才不愿意躲开那颗子弹。
警视厅的人说今天是他的生日,事情发生的时候,萩原研一和伊达航提着蛋糕,就在离他五米远的地方。松田阵平才刚刚给他戴上岁岁平安的红绳,站在原地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脸上溅上的是鹿野又的血。
所有人的表情看起来都很绝望,没有人能接受一分钟前还鲜活地牵住自己手的人以这种方式闭上眼睛。
然后诸伏景光就想起了之前zero他们发现鹿野又身上伤口的时候。
有着一双鎏金色眼睛的少年问他会觉得丑吗,那时的诸伏景光愣了下,失笑着问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鹿野又歪了歪脑袋,说因为不想被讨厌,要是觉得难看的话,他会好好用绷带缠住。
诸伏景光就是在那时意识到了他和正常人截然相反的思维。
他顿了顿,问鹿野又会疼吗。
鹿野又想了想,为难地说了句忘记了。
诸伏景光拿他没办
() 法,只好说晚上给他做饼干。
鹿野又很快就开心了起来,他将刚才的烦恼抛之脑后,得意地说要吃草莓味的。
诸伏景光叹气,又问他为什么非得是草莓味的,
鹿野又一边哼着歌,一边写着检讨,他说因为森先生捡到他的时候,送给他的就是草莓味的糖果。
【“我能记很久的。”
】
鹿野又说。
【“因为我想要永远开心,所以开心的事我都能记很久。”
】
诸伏景光想到这里,颓败地关掉了水龙头。他在房间的角落坐下,远处是那把今天刚刚使用过的枪。
即使说过不会再对对方抱有期待这种话,诸伏景光也没有想过要让鹿野又去死。
他知道鹿野又是罪犯,也知道鹿野又杀过很多人,但从没想过要让鹿野又死在面前。
公众的利益是绝对的,犯罪者要接受应有的惩罚。
诸伏景光想的是,鹿野又干过很多坏事,也干过很多好事,将功抵过,按照日本现有的法律,在法庭上也不会落个很惨的结局。
就算是无期徒刑,他也可以经常去牢里看他。再不济,公安也有自己的监狱。
可鹿野又明川的死亡却轻而易举地将诸伏景光的信念击碎了。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活下去,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
明日复明日,黑暗的尽头还是黑暗。
诸伏景光垂眼,他听见身后开门的动静,默默起身,捡起角落里的枪袋,面无表情地从波本身边走过。
“苏格兰?”
注意到对方的不对劲,波本皱眉,刚想问“你不是去找内格罗尼了吗”,就注意到幼驯染流血的双手。
那不是被锐器损伤的痕迹,而是经过许多遍搓洗,被诸伏景光自己弄破的。
波本顿住,想说出口的话收回,又问了一句“你的手怎么了”。
但诸伏景光的回答很奇怪。
他直视着前方,语气平淡地说了句“死了”。
“波本。”
像濒死之人一般,苏格兰转头的动作很慢,他直视着波本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喜欢的人。”
“我把他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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