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闻帆右手虎口处有两颗小痣,靠近大拇指的指根,是非常独特且容易辨识的特征。
沈令暗暗记了下来。
“没有。”他抿着唇笑了笑,端起自己的茶杯,朝贺闻帆微微一扬,“请。”
贺闻帆便不再追问,他先将茶盏放到鼻尖嗅了嗅,又浅浅抿了一口,水醇厚,茶韵足,确是佳品。
或许不同的人泡茶,真的能使茶汤沾染自己的气息,贺闻帆甚至觉得,今天的金骏眉比以往喝过的都要回甘更甚。
他又继续抿了两口,才将茶杯放回桌面,不吝惜地夸赞:“唇齿生香,非常好。”
沈令适时为他续上,轻声说:“是我沾了好茶好水的光。”
茶性发于水,鸣雪斋的茶叶和水质自然都是上佳,可越是好的茶,越需要优秀的茶艺师将其茶性发挥到极致。
否则遇上不懂行的,就是糟蹋了好东西。
后来的一段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
沈令不擅长交际,频繁的沟通对话总会让他感到疲惫。
他知道有的茶客吃茶爱谈天说地,一壶茶可以聊一整天,沈令最怕一开始就遇到这样的客人。
好在贺先生不是。
他的交流总停留在最客气表面的地方,不深入不超出,不会主动挑起话题,也不会抛出奇怪的问题。
这种安静品茶的氛围,让沈令逐渐放松下来,甚至感到了久违的宁静舒适。
外面天光大亮了,像有要出太阳的趋势,雪却还在下。
沈令仰头看着窗外,有点想打开窗户摸一摸雪,又因为怕冷犹豫,手伸了出去又停住。
“你手怎么了?”贺闻帆突然出声。
他音量其实不大,语调也平缓,但突如其来的声响还是吓了沈令一跳。
沈令轻轻按住跳得有些快的心脏,没反应过来:“……什么?”
贺闻帆眉头微皱,不懂沈令为什么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但还是耐心地再次提醒:
“你右手腕,好像起了点红疹。”
沈令低头去看。
就像贺闻帆说的那样,他右手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片小红点,还隐约蔓延到手背。
这种情况沈令倒是熟悉,没有显得太惊慌,他用左手遮住:“没关系,应该是过敏了。”
但沈令心里也有疑惑。
他虽然比较容易过敏,可今天从起床到现在,一切都很平常,他根本没有接触过任何过敏原。
在沈令还在发懵的时候,贺闻帆已经叫来了茶舍的员工。
秦臻一看到是沈令身体出了状况,差点大惊失色,连带着后面跟上的四五个店员都围到了沈令身边。
几个人七嘴八舌抛出一堆关心,又顾着贺闻帆在一旁不敢太吵,压低着声响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
“手怎么回事,过敏吗,难受吗?”
“这样子肯定是过敏啊。”
“那怎么办,吃药吗,谁带药了?”
“小令你不能随便吃药吧?”
“那要不去医院?或者叫救护车?”
……
贺闻帆挥开凑到他身边点头弯腰致歉的经理,默默看着沈令被包围起来应接不暇的样子。
一开始他还能针对性地给出回应,后面人声嘲杂起来他就很明显的应付不过来,甚至连眼神都开始茫然。
最后还是秦臻让大家都安静,弯腰拉着沈令的手问:“小令你今天吃什么了吗?”
沈令被闹得脑袋嗡嗡作响,他着太阳穴回忆:“我就吃了半根油条……”
“那碰什么特别的东西了吗?”
“也没有,我——”
电光火石间沈令突然想到什么。
他缓缓转头,看向贺闻帆,视线与之在空中交汇一瞬,又缓缓下移。
最终定格在桌面上,贺闻帆手边那支小小的防静电喷雾上。
霎时间,贺闻帆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就连那支纯黑的喷雾罐都好像开始发光发热。
贺闻帆顿时觉得荒唐,不得不为为自己的喷雾稍作辩解:“它的主要成分只是去离子水和少量留香剂,很温和。”
“也、是有可能的……”人群中一个瘦弱的女店员怯怯地应道:“现在的留香剂一般都、都天然植物提取的,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他可能就是对那种植物过敏……”
空气安静了一瞬。
贺闻帆脸上罕见地出现了可以被称之为惊讶的表情。
但他不得不承认,沈令过敏的地方,确实就是他不小心将喷雾弄到的地方。
几秒后,贺闻帆整理好情绪,默默起身穿好外套,走到沈令面前。
沈令被刚才那一阵吵得发懵,还没缓过劲来,茫然抬头。
又因为看不懂贺闻帆的表情而更加茫然。
贺闻帆把沈令的外套递给他:
“走吧,去趟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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