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祁修目色一寒,周身气压倏而低了不少,半晌才冷冰冰回应道:“闭嘴。轮不到你来对我说教。”
他漠然地转向俞九的尸首,朝厉鬼发布命令:“去把那边清理一下,我们该赶路了。”
堂堂元婴期的厉鬼敢怒不敢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揣着满肚子牢骚上前开始收拾残局。
沈祁修寻了片空地重新坐下,握紧手心的金丹,扬起尚有血迹残余的脸庞,望了望云端高悬的月亮。
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正在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
他本应清楚师尊迟早有一日会同他反目,计算无论怎样都躲不过交锋冲突的结局,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却又莫名其妙地,思索起了桃花羹的一百零八种烹饪方法。
金丹的色泽迅速灰败,属于俞九的灵力被他全数吸收。沈祁修毫不留情将金丹捏得四分五裂,不自觉地想着:上次送去的羹里多添了些琥珀冰莲果,不知师尊……
他还喜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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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舒卷,朝阳初升,和煦的暖光吞噬了黑暗,新的一天如期而至。
许骄睡了个好觉,美梦醒来神清气爽,便悠哉悠哉地斜倚着白玉雕栏,投喂他养着的几尾灵鱼。
鱼儿甩动尾巴在状若佛手的睡莲周围欢快浮跃,许骄静待着便宜徒弟为他奉上爱心早餐。
沈祁修今天踏进扶月小筑的时候没有穿宗门校服,一身月白织锦勾勒鹤纹的直缀便装衬得少年人气度温文尔雅,前不久从元珩那里取回的炽霄剑佩挂在他腰侧,通体呈现出戾气尽褪后沉稳的绯红。
一枚精巧的剑穗随着他的步伐小幅度地上下摆动,那是许骄精心给他准备的新年礼物。
许骄笑吟吟地挥挥手,招呼沈祁修把饭菜摆在莲池边的亭子里,和他面对面坐了,问他:“阿祁,你待会儿有没有事情要忙?”
最近信任等级虽未发生变化,好感值却一直保持着稳定的增长,许骄警戒松懈,跟沈祁修相处起来没之前那么大的压力,言谈间也不免随意了很多。
沈祁修道:“弟子无事。”
“那刚好,吃完饭陪我一起去山下逛逛。”
山下此时尚在飘雪,沈祁修不解道:“师尊向来畏寒,怎么想起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出门了?”
许骄一个没忍住,扑哧乐出了声:“安平镇那家甜点铺子未时便要打烊停业,总要歇大半个月才能开张,年关大家常来常往的,我得提前去置办点年货备上。”
他这分明是自己贪嘴,还硬要说成是置办年货。各峰的首座皆已辟谷,不会吃凡俗食物,弟子们碰上他恨不能一秒逃开八丈远,生怕哪点行差踏错惹怒了他。
沈祁修听了,亦是跟着他笑,打趣道:“谁有胆子跑到您面前讨点心吃?师尊实在多虑了。”
两人一同用完饭,随即出发下山,在山脚处遇到了长身玉立的林清昀。
他手握长剑,神情焦灼,不断地朝道路尽头张望,似是在等什么人的出现。
林清昀错眼瞧见了许骄的身影,立刻快步迎上近前向他行礼,温声道:“小师叔这是打算去哪里?”
“难得阿祁有空,我们去安平镇走走。”许骄对林清昀颔首,顺口问了一句:“清昀可是在这里等人?”
师尊竟亲昵地,唤他“清昀”!
沈祁修深深吸了口气,缓和紧绷的面色,敛去眉宇四溢的杀机。好在他的阴郁显露得快收得也快,许骄与林清昀都不曾有所察觉。
林清昀点点头,苦恼道:“俞师弟前阵子离宗游玩,至今未归,师尊派我看看他回来了没有。”
他并没忘记沈祁修那天在净室里给他吃的软钉子,懒得自讨无趣,故而没有和沈祁修搭话。
沈祁修则主动开口,关切地向他询问道:“后天便是除夕,俞师兄还没回宗门吗?他去了何处?”
林清昀知道他和俞九之间的矛盾,只当他是做做表面功夫:“我也不知道小九去了何处,他临行前对我说过最迟会昨日回来,但直到现在也没见着人影。”
沈祁修心知俞九不会把真实行踪告诉旁人,脸上的表情一团和气:“他既然是外出游玩,想来应该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林师兄不必担忧。”
他边说边乖巧地给许骄披上手中雍容的黑狐大氅,对林清昀笑道:“眼下时间不早,我与师尊还要赶往安平镇置办年货,就不陪师兄一起等着了,师兄请便。”
师徒二人并肩离去,徒留林清昀独自站在原地,等着那个他再也不可能等得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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