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的属下不知,沈姑娘不妨去问问安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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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沈栀栀点头:“多谢。”
她往回走,想进屋睡觉。但站在门口瞧着里头乱糟糟,连睡觉的心情也没了。
沈栀栀索性抱着薄被去墨韵堂。
裴沅祯书房有个隔间,那隔间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齐,里头还有张小榻。
裴沅祯从未在那待过,因此她平日伺候得累了就会偷偷趴在小榻上打盹。
今晚她想去那将就一宿,明日再回来收拾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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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们连夜审问,翌日天还未亮就出了结果。
“有几人供认是受裴彦指使,潜伏在府上已经多年。”安俊良说:“还有几人是宫里派来的。”
“宫里?”
“对,属下斗胆猜测......恐怕是龙椅上的那位。”
“细作招供出宫里的李总管,而李总管是皇上的人。大人兴许想不到......”安俊良说:“宫里派来的人也潜伏在府上三年多了。”
他说:“如今皇上才年满十二,却不想早在三年前就开始防备大人。”
裴沅祯漫不经心笑了笑:“皇上对我防备,并不意外。”
“可三年前皇上才八岁,”安俊良说:“八岁的人居然绸缪缜密,能安插细作进府,想来后头有人出谋划策。”
裴沅祯默了默,须臾又问:“还有吗?”
“还有就是与岱梁有关。”
裴沅祯倏地掀眼。
“大人,”安俊良把一叠供词递过去:“这些是昨夜审问的笔录,还有侍卫搜出的来往信笺......”
听到这里,裴沅祯打了个手势,示意安俊良继续说话。
他不动声色地往里走。
沈栀栀睡在小榻上,迷迷糊糊听见说话声。听了会明白是裴沅祯和安俊良在外头,她窸窸窣窣地翻身准备接着睡。
安俊良顿了顿,面色平静地继续道:“有些信笺已经销毁,留下来的不多,但也足以细查。”
裴沅祯绕过屏风,来的后头隔间门口。
然后轻轻抽出长剑。
书房与隔间相连,中间就隔了个月门,月门挂着石青色纱幔。
裴沅祯以长剑缓缓挑开纱幔,目光犀利如鹰。
然而下一刻,他神情微微错愕。
小榻上,沈栀栀裹着薄衾,四仰八叉地躺在那。
“......”裴沅祯问:“你在这做什么?”
沈栀栀见他提着长剑进来,寒光凛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而后几分委屈道:“大人,奴婢昨夜没地方去,又困得很,所以......借大人的地方睡一宿。”
“......”
安俊良闻声走过来,好笑问:“沈姑娘为何没地方去?”
“奴婢昨夜回去发现到处乱糟糟,来不及收拾,所以就来这了。”
() 沈栀栀起身,理了理身上皱巴巴的衣衫,悄悄去看裴沅祯。
他又恢复了往日清冷矜贵的模样,仿佛昨晚那个如修罗鬼魅的人不是他。
裴沅祯收回剑,转身出了小隔间。
沈栀栀跟在他身后。
到了书房外间,安俊良继续道:“他们做得十分隐秘,目前能审问到的,就是户部清吏司覃侍郎,这些人每月都会从覃侍郎那支取银子。”
覃侍郎......
裴沅祯琢磨这个人,眉头渐凝:“就查到这些?”
“是,只查到这些,线索到了覃侍郎这里就断了。”
安俊良问:“大人,覃侍郎如今关押在大理寺地牢,可要属下去探一探?”
裴沅祯点头:“谨慎些。”
“好。”
安俊良又道:“根据招认的口供,属下已经连夜派人去捉拿相关之人,只不过有一人还得请大人示下。”
“谁?”
“谢芩。”安俊良说:“此人从小被裴公养在身边,与裴公情同父子。这些年他鲜少露面,但暗地里在帮裴公做事,安插进府的细作也是由他指使,此人掌握了我们许多消息。”
裴沅祯沉思。
安俊良说:“根据细作所述,他每日记录府上官员的出入,以及府上的礼节来往,这些琐碎的消息全都传给谢芩。可裴公一个无实权的太保,要这些消息做什么?况且以裴公的智谋,不像是能做这些的。”
“依你之意......”裴沅祯问:“怀疑谢芩将消息传给了其他人?又或者,他效忠的并非只有裴彦?”
“正是,属下认为务必要将此人拿下,且速战速决。”
思忖片刻,裴沅祯点头。
他转身,瞧见沈栀栀还杵在书房内,问:“你还愣着做什么?”
?
沈栀栀不解,她没愣着啊。
“奴婢在当差呢,等着伺候大人。”
裴沅祯嫌弃:“你先去洗把脸再来伺候。”
“......”
沈栀栀窘,连忙作福出门。
安俊良笑道:“说起来沈姑娘胆子实在异于常人,若是寻常女子遇到昨夜那些事,恐怕吓得都要睡不着。”
“你很闲?”裴沅祯睨他:“捉人的事尽快!”
“是。”安俊良拱手:“属下这就去。”
安俊良出门,才拐过回廊就见沈栀栀站在那。
“沈姑娘,”他问:“你在这等人?”
“安大人,奴婢等你。”
“等我?”
沈栀栀点头:“奴婢想问问,方月犯了什么事?是否跟奴婢身上的毒有关?”
安俊良点头:“沈姑娘身上的毒确实是方月下的,那毒在你身上已潜伏了近两个月。”
沈栀栀一惊:“奴婢身上的香又是怎么回事?”
安俊良说:“侍卫在沈姑娘的卧房发现十怜香粉。”
“那我会不会死啊?”沈栀栀担忧。
安俊良笑了笑:“这毒若只对你倒没什么损害,但若是与男子结合,两人都会中招。日积月累,便会毒发身亡。”
他说:“至少一年内,在毒没完全清除之前,沈姑娘莫与大人......”
“呸呸呸——”沈栀栀顿时脸色涨红:“我才不会跟他......”做那种事。
她真是臊死了,裴沅祯那种大奸臣打死都不会跟他有关系。
安俊良莞尔,抱歉道:“我先走了,还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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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栀栀回去洗了把脸,想了想,又干脆自己去提水洗了个澡。磨磨蹭蹭拾掇完毕,已经过去一个时辰。
回到墨韵堂的时候,裴沅祯与人在书房谈事,她站在门外等。
阮乌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叼着块肉饼,在她旁边吃得喷香。
沈栀栀这才发现自己一上午都没吃早饭,她拍了拍阮乌的狗头:“狗大人,你别在我跟前吃,走远些。”
阮乌是过来找裴沅祯的,扭着肥硕的身体不肯离开。
沈栀栀等了会,见裴沅祯还在忙,索性拉阮乌进了旁边的小厅。
这里是裴沅祯平日用膳的地方,小厅桌上还有昨日没撤下去的糕点。虽然隔了一夜,但夏天吃也不打紧。
沈栀栀悄悄拿了两块勉强充饥。
这厢,一人一狗在小厅里吃东西。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喧哗。
侍卫跑进院子,在书房门口禀报:“大人,裴公带人闯进府了!”
沈栀栀一惊,立即探头看出去。
这时书房门打开,裴沅祯缓缓走出来。
“到了何处?”
“已经到......”
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乱哄哄的刀剑打斗声,裴彦提剑在前。
“裴沅祯!”他吼道:“把谢芩交出来!”
“细作是我派的,就是要取你狗命!今日要么你把我杀了,要么就等着被我杀!不然今生你我不死不休!”
裴彦是裴沅祯的四叔,侍卫没敢用全力抵挡,阻阻扰扰还是让人给闯进了墨韵堂。
领头的侍卫上前告罪:“大人,属下阻拦不住,还请大人责罚!”
裴沅祯负手立在台阶前,面色平静地问:“四叔想杀我?”
“我做梦都想杀你!”
裴沅祯笑,张开手臂,懒懒地说:“来,我就站在这,你过来杀!”
“你别以为我不敢!就算赔上这条命我也要为兄嫂报仇!”
裴沅祯点头:“过来。”
“杀你之前,把谢芩放出来!”
“人可以放,但......”裴沅祯不紧不慢道:“不会活着放。”
“你把谢芩杀了?”裴彦悲痛。
他膝下无子,谢芩虽然只是养子,但他当成亲生儿子看待,感情深厚。
“裴沅祯!你做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就不怕招报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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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沅祯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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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了你!”
裴彦持剑怒冲而至。
裴沅祯轻飘飘闪过,下一刻飞快拔出侍卫的长剑迎上去。
裴家的男人从小就被精心培养,文武皆擅长。裴彦武功不弱,但吃亏在年纪大,况且面对的是裴沅祯。
两人在天井里打得火花四射,才不过十数招,裴沅祯的长剑就抵住了裴彦的喉咙。
“四叔还要继续吗?”
“有种你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裴沅祯散漫而张狂:“我手上沾过无数人命。实不相瞒,你那好嫂嫂和好侄儿都是我杀的。我一刀一刀将他们的肉割下喂狗,啧,死状凄惨。”
“所以......”他眸色陡然暴戾:“别再跟我说报应,我裴沅祯最不怕的就是报应!”
沈栀栀躲在厅里,大气不敢出。
裴沅祯杀了自己的嫡母和兄长,外头传言果然是真的。
这个男人,到底狠到什么程度?
“裴!沅!祯!”裴彦暴怒,顾不上长剑抵着喉咙反扑过去。
两人顿时又打起来。
就在情势焦灼之际,有人跑进来,飞快加入战局。
“四叔别打了!二哥也别打了!哎呦,我的脸——”
进来的人正是裴沅瑾,他提剑两边接招,苦不堪言。
过了会,还是裴沅祯看他太可怜先停手。
那厢,裴沅瑾立马过去抱住裴彦:“四叔四叔,有话好好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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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一番话是怎么“好好说”的,等几人再从书房出来,裴彦火气熄了大半,冷着脸带人离开了。
裴沅瑾摸了摸被打伤的脸,委屈看向裴沅祯:“二哥,我这可是为了救你差点破相了。”
裴沅祯挑眉:“我要你救?”
“好好好,不要不要,但你不也是等着我来救四叔吗?”他笑:“你分明不想杀四叔,却还总是跟他针锋相对,啧......”
他说完,转头看见厅里躲着的沈栀栀,喊道:“丫头,你没瞧见我?”
沈栀栀讪讪,赶紧出来对他行礼:“裴公子好。”
“喊什么裴公子这么客气,你是我二哥的婢女,也就是我的婢女,喊......”他歪头忖了忖,轻佻又撩人地说:“三爷。”
“......”
沈栀栀悄悄去看裴沅祯,这会儿,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玉扳指。
感受到她的视线,他不咸不淡地斜眼过来:“看我做什么?”
这么凶的男人,沈栀栀不敢得罪。
她忙正义严辞:“忠仆不侍二主,奴婢曾发誓要好生当大人的婢女来着,奴婢只能是大人的婢女。”
裴沅瑾一顿,哈哈大笑。
“二哥,你这个婢女太有意思了。快说,在哪里得的小可爱,也给我一个。”
裴沅祯轻
() 笑了声,转头走了。
也不知是不是沈栀栀的错觉,裴沅祯转身离去的背影......
好像......有点......骄傲?
正胡乱揣摩之际,那厢裴沅祯喊:“过来伺候。”
“哎!”沈栀栀赶紧跟上去。
裴沅瑾望着主仆两人,好笑地摇摇头,也跟上去。
进了书房,沈栀栀给两人倒茶,然后规规矩矩站一旁。
“二哥何时去上朝?”裴沅瑾问。
“你也关心这个?”裴沅祯在桌边坐下,拿着份邸报随意翻看。
“岂止我关心,朝中上下谁人不关心?”裴沅瑾说:“去凝香馆的好些官员都在谈论,说此次宫宴过后,兴许过不了多久二哥就要还朝。”
裴沅祯笑了笑,没说话。
“我说二哥,你早点去上朝得了。”裴沅瑾道:“你是不知,你不上朝,我爹整日叨念让我劝着你,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若是不想让二叔叨念,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娶妻。”
“......”
裴沅瑾挠了挠额,颇是无奈:“二哥又不是不知,我这人没成家的兴致。成家多麻烦,有个女人管东管西,还得哄来哄去。照我说,还是凝香馆的姑娘们可爱,床上黏人,床下乖巧懂事。你看多好,还娶什么妻。”
他话说完,就见裴沅祯眼神凉凉地睨他。
裴沅瑾后知后觉会意过来,转头看向一旁分明脸红却还强装镇定的小丫鬟。
他乐了:“喂,丫头,你听到了?”
沈栀栀摇头:“奴婢没听到。”
裴沅瑾盯着她片刻,又大笑起来。
“我有句话说得不对,凝香馆的姑娘虽可爱,但没二哥你这个小婢女可爱。”
他毫不正经地说:“若是娶妻,能像她这样好玩,倒也不是不行。”
“三弟是否太得闲?”裴沅祯道。
“怎么?”裴沅瑾故作委屈:“二哥连个婢女都护着?”
“外头人人传二哥有个得宠的婢女,我还想着怎么个得宠,竟不想连我都比不上了。”
他越说越不像话。
沈栀栀脸红耳热,而裴沅祯面色渐沉。
裴沅瑾见事态不妙,喝了杯茶,麻利地溜了。
走之前,还朝沈栀栀妖艳地眨了眨眼:“小丫头,得空来找我玩啊。”
“......”
沈栀栀深呼吸,悄悄拍了拍脸。
裴沅祯继续看邸报:“他天性如此,你无需理会。”
“奴婢知道的,奴婢不会介怀。”沈栀栀说:“奴婢也是见过世面的,又岂会被裴公子三言两语捉弄?”
“哦?”裴沅祯饶有兴致地抬眼:“见过世面?”
“......”
沈栀栀原本只是随口吹个牛,他这么认真问,倒是让她下不来台。
“当、当然。”沈栀栀面不改色。
“见过什么世面?”
“见过......”想了想,沈栀栀说:“在话本子里见过。”
这倒不是假话,她以前在旧主家曾卖过话本子,自己得空还看过好些呢。
裴沅祯默了默,脸上一时也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奴婢真见识过。”感觉自己被他看扁了,沈栀栀莫名地就想挽尊:“什么《俏寡妇与隔壁书生》、《千金小姐的闺中艳史》奴婢都看过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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