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裴沅祯寒着脸催促。
沈栀栀起身,小心翼翼走过去。
“大人,”她问:“大人让奴婢做什么?”
她一靠近,裴沅祯就舒服了许多,可浑身血液也变得更加狂躁,像要爆开皮肉喷张而出。
他沉声吩咐:“站着别动。”
“......哦。”
沈栀栀不敢动。
夜色漆黑,外头四处寂静,旁边是裴沅祯危险又粗重的呼吸。
她攥紧袖子,视线落在门外。
此时还下着蒙蒙细雨,雨丝在灯笼下如飞沫飘散。
分明是大夏天,凉风从窗外透进来,沈栀栀打了个寒颤。
旁边的人久久没动静,她悄悄瞥过去。
裴沅祯紧闭着眼,像是在极力忍耐。他手指握着紫檀木扶手,青筋毕露。
他的呼吸混乱,一会儿急切,一会儿却被压制。
沈栀栀不知道他到底遇到了什么,抑或是旧疾复发。
想了想,她小声建议:“大人,可要奴婢去请大夫?”
裴沅祯没回答。
“大人,不若......奴婢先去沏壶茶来?”
这时,裴沅祯有了点动静,他“嗯”了声。
随即又补充:“要冷茶,越冷越好。”
“哦......”她忐忑挪脚:“那奴婢......先出去了。”
很快,沈栀栀泡了壶冷茶进来,从桌边拿了个杯子,正要倒,茶壶就被夺了去。
裴沅祯拿壶径直对着嘴灌。
他咕噜咕噜地,喉结犀利且凶猛地上下滑动。
没过片刻,一整壶冷茶被他喝完。
“大人,还要吗?”
沈栀栀才问完,外头突然一阵喧闹。
随即,有黑甲侍卫从四处涌出来。有人举着火把,有人提着刀。
根据沈栀栀的经验,猜想应该是发生了大事。她不敢说话,紧紧站在裴沅祯身边。
领头的侍卫来到门口:“大人,所有人已被控制在明辉堂,请大人示下。”
裴沅祯睁眼,吩咐:“先处置胆子最大的,以儆效尤。”
侍卫领命:“是。”
很快,侍卫们潮水般退去。但紧接着,又有急切的脚步声传来。
“老奚,你快点,大人在等你!”
是安俊良的声音,他人已经到门口,却还在等后面的人。
少顷,有个高瘦的人背着药箱进来。
“怎么漆黑黑的也不点灯?”他抱怨。
安俊良进来见沈栀栀也在,慌忙转头看向椅子上的裴沅祯,见两人的衣衫完好,松了口气。
他吩咐沈栀栀:“快去掌灯,再端盆冷水来。”
“是。”沈栀栀去了。
点了灯后,书房内亮起来,沈栀栀这才看清楚裴沅祯的情况。
他大汗淋漓地坐在椅子上,面色发白,唇红如血。()
而他的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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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
沈栀栀赶紧背过身,脸红乎乎地跑出门端水去了。
称老奚的人名叫奚白璋,是位大夫,他慢吞吞地挽袖子诊脉。
安俊良催促:“你动作快点。”
“放心,他死不了,顶多是难受。”
“你也知道大人难受,还不快点?”
“与我何干?”奚白璋道:“刚才不是有个婢女吗?他自己没要......等等......”
他话音停下来,浅淡的眉皱了皱。
“怎么了?”安俊良问。
奚白璋听脉片刻,道:“大人没中毒。”
“那为何会反常?”
“确切来讲,大人中的不是毒,反而是味补药,只不过......”
他见沈栀栀端水进来,喊道:“丫头,你过来。”
沈栀栀放下盆,赶紧过去。
“伸出手来。”奚白璋说。
沈栀栀看了看裴沅祯,又看了看安俊良,茫然地伸出手。
奚白璋搭在她手腕上诊脉,过了会,才恍然点头。
“她身上有媚药。”
沈栀栀吓得大跳:“我?”
“正是。”奚白璋说:“这婢女身上的媚药其实也寻常,这种媚药叫十怜香,青楼女子为了揽客常用服用十怜香。服用久了,身体会出现异香,这种香有助于床笫,能使男子雄风大振并日渐上瘾。”
沈栀栀听得脸红,忙摇头:“我没有,我才不会用这种东西。”
“沈姑娘,”安俊良说:“沈姑娘自己当然不会用,但旁人会给沈姑娘用。”
“谁?谁给我用?”沈栀栀问。
安俊良不说话了,而是看向裴沅祯。
裴沅祯面沉如水。
“而且这婢女身上不只有十怜香,还潜伏了一种毒。我观她脉象,恐怕中毒已久。”
“什么毒?”裴沅祯开口问。
“我暂且不知是什么毒,”奚白璋说:“不过,想来这婢女的毒应该是用来对付你的。”
他问:“莫非你早已清楚?”
“并未清楚。”裴沅祯一句话说得冒汗,瞥向沈栀栀:“你先出去。”
她在此,又惹得他血液狂躁。
“......哦。”
沈栀栀听说自己中毒,又怕又担忧,但还是依言退出门。
她站在门口,听里头说话。
奚白璋说:“我先帮你用针,舒缓经脉。”
他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刺在裴沅祯的穴位上。
边问:“你今日吃了什么?”
安俊良替裴沅祯回道:“大人今日去宫中赴宴,宴上以鹿肉为主,一切膳食皆谨慎查过,并没有可疑之处。”
“啊,这就是了。”奚白璋点头:“背后之人用药心思
() 巧妙。鹿肉烹煮通常会加一味扇眉①,这扇眉按理说本是滋补食材,可若是遇上那婢女身上的毒,就会变成毒了。”
他缓缓施针,又说:“你吃了扇眉后,闻到婢女身上的异香,药性就此发作。”
他颇是幸灾乐祸地睨了眼裴沅祯:“还好你控制住了,若是你要了她,不出一年,即便没精尽而亡,也会中毒身亡。”
“好毒的计谋!”
“可不是?”奚白璋摇头叹:“防不胜防!”
裴沅祯越听脸越黑。
外头,沈栀栀整个人也表情错乱。
所以......适才裴沅祯差点就要对她......
想到那事,她下意识扯拢自己的衣襟,探头看进去。
却猝不及防撞上裴沅祯冰冷的眼神。
“你胡思乱想什么!”
“......”沈栀栀缩头:“没,奴婢什么都没想!”
.
过了会,奚白璋把针全部拔出,又在药箱里众多瓶瓶罐罐中找了个小瓷瓶出来。
他就着光仔细看了一圈:“应该就是这个了。”
安俊良郁卒:“应该?”
奚白璋回嘴:“都是白瓷瓶,我哪记得?反正吃不死人!”
“......”
他倒了两粒药丸递给裴沅祯,然后麻利地收拾箱子走人。
“我说老奚你就这么走了?”
“我一路风尘仆仆,才回府还没来得及歇息就被你捉过来,我现在要回去睡觉!”
“那大人的毒呢?”
奚白璋挎着药箱头也不回出门:“若是再发作,让那婢女解决就是。”
“......”
奚白璋是个行医鬼才,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但此人性子孤傲且脾气古怪,给人治病不问酬金不问权势,只看心情。
六年前,裴沅祯派人到处寻他,并许以重金邀请。但奚白璋几次三番对他不削一顾,最后裴沅祯索性把他绑回了京城。
奚白璋来京城后依旧倔强,天不怕地不怕骨头硬得很,说:“若想让我帮你妹妹治病也不是不行。你同我打个赌,若是你赢了,我不要酬金就帮你妹妹治病,若是你输了,往后不能再捉我。”
裴沅祯应了。
后来,裴沅祯赢了赌约,奚白璋说到做到,果真在裴府住下来医病。
再后来没多久,裴沅祯胞妹裴沅箐在变乱中丧生,他放奚白璋离去。
奚白璋背着包袱就走了,只不过走了两年又跑回来找裴沅祯。裴沅祯懒得管他,让管家在府上给他安排屋子,供他吃住。
奚白璋渐渐也就把这当成了个落脚之地。这几年常常出门游医,游累了便回裴府。
今天,他刚从江南回来,还没坐下歇口气,就被安俊良逮着了。
.
约莫过了一刻钟,安俊良看向阖眼靠在椅子上的裴沅祯,问:“大人现在觉得如何?”
“好了许多。()”
裴沅祯缓缓睁眼,眸子里含着滚滚风雨:“看来我以前还是太客气,让他们得寸进尺。?[()]?『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政敌太多,府上自然有来自四面八方的细作。
往回裴沅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让暗卫监视着。一来是想看看背后之人的动静,二来也疲于应付源源不断的细作进府。
但万万没想到,那些人利用那个小婢女。
裴沅祯起身,抬脚大步出门。
安俊良跟在身后:“大人想怎么处置?”
“通通杀了。”
裴沅祯脚步不停,跟在后头的沈栀栀听了这话,心肝胆颤。
今晚的裴沅祯像一头盛怒的狮子,衣袍猎猎带着戾气。
她跟着来到明辉堂。
此时,明辉堂到处灯火亮堂,侍卫们黑甲长刀肃杀而立,一部分举着火把站在天井里。
而天井中央跪着十几个人。
有侍卫,有小厮,有婆子婢女,还有几个......沈栀栀认出来是储玉院的姑娘。
他们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皆不敢言。
等走近了,沈栀栀看见廊下吊着个人。她披头散发,鲜血淋漓,面容恐怖狰狞。
当认出那人就是方月时,顿时惊呼出声。
裴沅祯转头瞥了她一眼,示意侍卫把尸体放下来。吩咐道:“不必挂了,砍碎喂狗。”
“是。”
侍卫很快牵狗过来。
几条黝黑雄壮的大犬如饿狼似的冲过来,若不是侍卫用绳子拉着,那些狗几乎要冲过去将尸体撕碎。
很快,侍卫把方月的尸体分成了数块,放狗而食。
听着那些狗喀嚓喀嚓嚼骨头的声音,沈栀栀胃中翻腾。余光瞥见雪白一团经过,她眼疾手快地拦住。
“狗大人,你别去。”
嗷呜~
阮乌很想去吃,尤其见到别的狗吃得那么香,它就馋。
“不准!”
沈栀栀把阮乌当朋友,可不想让它以后张着吃人肉的大嘴巴又跟她一块吃牛肉干。
这厢沈栀栀使劲拦着阮乌。那边,裴沅祯站在台阶上,灯火映得他面庞阴森,像地狱里的恶魔。
那几条狗很快就把尸体分完,还依旧虎视眈眈地看向庭中众人。
“看来还没饱。”裴沅祯缓缓道:“死人的肉不新鲜,不若选一个活的再喂。”
此话一出,那些跪着的人倒抽凉气。
他抬手,指尖在众人当中不徐不疾地巡视。
“就他了。”裴沅祯手一指,侍卫上前去拖人。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那人惊恐地挣扎,但侍卫继续拖,很快两只恶犬咬住他的腿撕扯。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夜空。
沈栀栀不敢看。
她把阮乌带进明辉堂厅内,捂住耳朵埋进阮乌的脖颈里。
() “大人饶命!我招我招!我全都招!”那人尖叫着求饶。
片刻后,尖叫声停下来,随即痛哭出声。
“大人,小的如实招供,一切、一切都是吴管事指使的。小的在府上只听他的令,吴管事让小的在......”
裴沅祯抬手,示意他停下。
他不紧不慢地徘徊了两步,再抬眼,寒眸讥诮:“很好!老老实实招了,我给你们个痛快,不然......”
他语气一凛:“就是这个婢女的下场。”
他吩咐:“都待下去审问,天亮前要结果。”
“是。”侍卫们领命,将这些人各自押走。
没过一会儿,整个明辉堂又恢复了安静。
.
沈栀栀坐在厅内,阮乌趴在她身边。也不知过去多久,她从阮乌脖颈间抬起脸。
悄悄看了看外头,已经不见裴沅祯身影。
她拍了拍阮乌:“走吧,时辰不早,回去歇息吧。”
出了门,她怔怔地站了会。
台阶下还有一大摊血渍,兴许是方月的,又或者是别人的。想起方月的死状,也不知到底做了什么事,令裴沅祯要拿她以儆效尤。
她疲钝地往后罩楼走,穿过回廊进入夹道,不远处就是小院。
此时,小院大门敞开,里头透出些许灯光。
沈栀栀走进去,发现各处一片狼藉。院子里凌乱,方月的屋子凌乱,连她自己的屋子也被翻得乱七八糟,估计是侍卫们搜查证据时翻的。
她把院子里倒地的摇椅扶起来。
几天前,她还坐在这跟方月吃瓜谈天。
她说她不是京城本地人,而是从很远的外乡被卖来京城的。
她说她六岁被父母卖给人牙子,八岁开始当丫鬟,十岁的时候曾遭主子侵犯。那人是个秀才老爷,在县城里德高望重,后来许是坏事做尽被火烧死了,然后她又辗转被卖到京城。
她说她十二岁进了裴府,从个扫地末等丫鬟变成明辉堂端茶的二等丫鬟。
前几天她说,很快就是她的生辰,马上也要十七岁了。
沈栀栀坐在摇椅上,仰头望着苍穹。
今晚没星星,细雨也刚刚结束,天地一片灰蒙蒙湿漉漉。
过了会,听见动静,她倏地睁开眼。
有侍卫巡逻经过,朝小院里看。见是她,颔了颔首准备离开。
“等等......”
沈栀栀起身追过去,她问:“侍卫大哥,我想打听件事。”
那侍卫极其客气:“沈姑娘请说。”
“你知道.....”沈栀栀问:“方月犯了什么错吗?”
“方月是细作。”侍卫简单明了。
“我知道是细作。”沈栀栀又问:“但她到底做了什么?”
经过今晚,沈栀栀自然明白方月是细作,不然裴沅祯不会杀她。可她做了哪些?是否跟她身上的毒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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