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圆珠进了宫,看到威严伫立的大殿,心里那团郁闷与憋火,莫名散了不少。想到赵寰忙得很,就没去打扰她,去与赵神佑赵金铃清空三人吃了饭,看他们玩闹了阵,就准备出宫。
大殿灯火通明,笼罩在淅淅沥沥的雨雾下。赵圆珠从夹道经过,不由得侧头看去。木屐声响起,周男儿打着油纸伞走上前见礼,笑道: “赵府尹可忙?”赵圆珠愣了下,马上道: "可是赵统帅找我?"周男儿道: "统帅听说你进了宫,请你去说说话。"赵圆珠忙道: "好,我这就去。"
进了大殿,赵圆珠看到赵寰正站在廊庑下看雨,微微抬着头,清瘦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尤为棱角分明。
赵圆珠垂下眼眸,上前见礼。赵寰抬手,朝她看来,眉眼间的清冷退去,温和道: “快上来,别淋湿了。"
斜风细雨,赵圆珠走近了,看到赵寰发丝上晶莹细碎的雨珠。
赵寰打量着赵圆珠,问道: "冷吗?"“不冷。”赵圆珠尚穿着夹衫_
她神色黯淡了瞬,早上碧青提醒她穿夹衫的活泼还历历在目。
赵寰道: "在屋里呆了一天,正好出来透透气。你若不冷,我们就在外面说会话。"周男儿领着人提了小炉与几案过来,放下茶具杯盏后退了下去。赵圆珠知道赵寰的习惯,上前坐在了一旁,等着铜壶里的茶水沸腾。
赵寰问了几句府衙里的事情,赵圆珠一一答了,她拿着钳子拨动炉边的栗子,听得很是认真,不时唔一声。
栗子发出哔啵的动静,壳开了,发出清甜的栗香。赵寰夹起放在一旁放凉,抬眼朝她看来,眼神平静中带着打量,问: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圆珠怔愕了下,以赵寰的敏锐,哪能察觉不到她的不对劲,忙一五一十将高娘子与碧青的事情说了,困惑地道:“我很生气,也很茫然。高娘子何苦呢,她非得与汪家搅在一起。碧青也是,她都快成亲了,夫家一大家子,没点傍身的嫁妆私房钱。以她阿娘的性情,成亲后还会找她要钱,以后在夫家,只怕会吃足苦头。"
赵寰提壶倒茶,听完不由得蹙了蹙眉。
女人在各种年纪遇到的困境,在千百年后依然无解。赵寰沉吟了下,道: “你无需自责,只尽力而为。
”赵圆珠捧着茶盏,楞在了那里。
是啊,尽力而为。
赵寰道: “站在你的角度,会怒其不争,会毫不犹豫做出决定。你只是局外人,对于她们来说,却是实实在在,要每日,每一瞬间都得去面对的生活。熬得过去,就站了起来,熬不过去,就永远陷入在了困境中。如果,你想帮她们,可以在她们最需要的时候,给予她们各种实际的支持。"
赵圆珠豁然开朗,心里的那团郁气,彻底消失。
赵寰也是这般对她们,不劝,只做。拉她们出泥潭,给她们各种庇护,给她们无数条路供选择。高娘子与碧青她们呢?
和离之后,抛弃原来的家庭,她们将会陷入何种困境,她能给她们哪些帮助,支撑她们走过这段困苦的日子?
出宫回到府里,碧青冻得嘴唇发白,哆嗦着在大门口转圈等待。见到她进门,上前眼巴巴看着她,挤出可怜兮兮的笑脸,想问候,又怕她发火,整个人可怜极了。
赵圆珠暗自叹息,道:“外面冷,回屋去早些歇息吧。”
碧青微微松了口气,赶紧往灶房跑去,急急道: "小的去给府尹打热水洗漱。"
赵圆珠没拦着,进了屋,碧青提了热水进来,她洗漱换好衣衫,碧青已经铺好了床褥,她上床斜靠着,道: "碧青,你坐。"
碧青紧张不安坐在了床边杌子上,直直望过来,像是等待判决的犯人。
赵圆珠轻声细语道:“碧青,准确算来,你再过七个月就要成亲了。你可有想过,等你到了夫家,你还欠着一个月的月例。到时候你夫家问起来,你要如何作答?嫁人后,要是你娘家大哥二哥再出了些事,你阿娘还来找你,你又要如何做?"
碧青绞着手指,垂着头低低道: “阿娘跟我说的时候,我就不肯答应。府尹待小的好,小的哪能得寸进尺。阿娘就哭,说她心口疼,头疼。她哭死去的爹爹,哭她日子艰难,不如与爹爹一并死了好。小的总是害怕阿娘哭,一哭小的就会心软。"
赵圆珠嗯了声,道:“你看,你都懂得不能得寸进尺,你阿娘却不管这些。我可以先预支给你月例,但你先要考虑清楚,你该不该给这笔钱,你以后再面对这样的情况,你可能妥善处理。"
碧青愣愣点头,小声应了,
起身放下床帐,熄了花枝灯盏,举着小灯回了自己的屋子。接下来两日,碧青眼底都一片青色,没同赵圆珠提钱的事情,变得沉默寡言。赵圆珠也没去逼问,由着她自己去想明白。
彭九郎的妻子伍氏赶到了燕京,揪着他好一顿打,带着两个儿子,冲到了许丽娘的宅子里,凶悍无比,将值钱的家什钱财,一并抢了去。
许丽娘嘤嘤哭着来报官,称伍氏强闯民宅抢劫。差役前去,将汪达彭九郎,高娘子等人,全部带到了公堂。
公堂之上,前所未有的热闹。
伍氏面庞黝黑苍老,一双眼睛却犀利有神,举着没了三根指头的左手,在许丽娘面前晃动,淬道: “你看我这只手,打渔时伤了道口子,没钱去看郎中,三根指头没了,差点连命都填了进去。我赚来的辛苦血汗钱,你个小娼妇想要拿去,做你的春秋大梦!抢劫,我呸,亏你不要脸说得出口!"
许丽娘抽泣着,辩白道: “我如何能知晓,我也是被他花言巧语骗了,说要娶我,这些钱财,都是他给我的聘礼。"
伍氏冷笑,道: “娶你,他半截身子都快入土,能做你爹爹了,你舔着脸,这等谎也撒得出来!"
彭九郎额头青紫了一大块,缩在着脖子跟鹌鹑般,一声不敢吭。汪达看上去焦灼不安,不时偷瞄一眼面无表情的高娘子,再眼神复杂看一眼许丽娘。
陈艳高坐公堂之上,将堂下所有人的反应看得清清楚楚,她一拍惊堂木,沉声道:"公堂之上,不得喧哗!伍氏,高娘子,你们可要状告彭九郎,汪达与人通奸?"
公堂上一下变得鸦雀无声,伍氏与高娘子缓缓抬起头,分别答了话。
伍氏眼里闪过一丝凄苦,涩然道: “草民已经拿回了自己的财物,其他的事情,就不想再追究了。
高娘子嘴唇动了动,汪达白着脸看着她,深情地喊道: "娘子,二娘还小啊!"
高娘子没去看汪达,道: “草民状告汪达,与许丽娘通奸。汪达不顾念夫妻之情,成日游手好闲,无力照顾妻女,草民请求与汪达和离,女儿交由草民抚育,以后与汪达无关。"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