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里,天光大好,暮春好时节,整个灵都都沐浴在喜庆当中。
鸿胪寺一早就在准备一应事宜,宫里头自先帝驾崩后,已死气沉沉许久了,后宫更是冷冷清清,现下陡然热闹起来,一个个甚至都有些期待中宫娘娘的到来了。
相思不过别宫两年,宫里的人已换了大半,这些的宫人,许多都不认得她了,只私下提及,说是从前养在东宫皇太后跟前儿的,陛下潜邸时就护在手心的人。
据说从小就定了亲的。
两年前走的时候,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发了好大的火。
也不知中宫娘娘性情如何。
持着册宝的礼官已前去迎亲了,李文翾不耐烦地在殿内坐着,时不时问一句:“什么时辰了?”
徐内官笑吟吟道:“陛下莫急,娘娘出得好大一会儿呢!”
问得多了,徐内官已然学会了提前禀告,瞧着陛下一抬头,便一拱手:“这会儿恐是能出了。”
相思听了封,受了皇后册宝,身边宫人提醒她:“拜。”
她表情木然,身边人都以为她吓傻了,可她自个儿却知道,自己清醒得很,昨日里睡不着还在头疼,唯恐今天出了差错,闹了笑话,日后可是要记在史册了。
背了不知多少遍的流程,以为自己记不住,到头来发现已然烂熟于心了。
照着礼制,李文翾自是不能亲自来迎的,他几次试图要来,被礼官跪拦了。
于是他派了自己的亲弟弟来,以示隆重。
李文澈,七皇子,帝登基后封了他宁王。
宁王殿下今年比相思还要小一岁,从前跟在哥哥后头做个跟屁虫,反应总是慢半拍,旁人都说七殿下怕是脑筋不好,因此先帝也不大喜欢他,唯独太子哥哥不嫌弃他,他便事事想着太子哥哥,对自己未来嫂嫂也十分热心,那时候相思和七殿下关系还算不错,因着两个人年岁相近,相处更融洽些,阿兄吃了好大一顿飞醋。
未料七殿下到最后竟是几个皇子里,除了陛下,过得最好的一个。
李文澈见了相思,笑得眉眼弯弯,行了个揖礼:“嫂嫂。”
相思甚是意外,忍不住道:“你怎么来了?”
方才有人告知了,可大约她神游天外,没听到。
李文澈眨了下眼:“自是皇兄叫我来迎亲。”
礼官提醒说这样不合礼,制止了两个人的交谈。
周遭全是人,相思穿着厚重的婚服,顶着沉重的发冠,只觉得才一会儿,脖子已经要断掉了。
不过见了李文澈,她的心却没来由一定,知道阿兄是想给她一个完满隆重的大婚。
迎亲的路那么漫长。
到了正门承天门,相思换了舆辇,文武百官列迎左右,礼官高唱着赞礼,相思挺直了背,明明隔着重叠的殿宇,她仿佛已到丹陛下迎她的阿兄了。
李文翾早等得不耐烦,只觉得这礼节甚是繁琐冗余。
徐内官安抚道:“陛下莫急,急也没用啊,咱们历来都是如此,若少了些礼数,对娘娘也不好,日后说出去,是叫人低了的。”
李文翾蹙眉:“孤在,谁敢?”
徐内官张了张嘴,倏忽笑道:“是是是,陛下着紧娘娘,娘娘日后定是福寿延绵,日日顺心如意。”
李文翾略仰着下巴,道:“自然。”
远远地,终于到了那一抹正红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得板正端庄,李文翾立着,眼角眉梢都忍不住漾开笑意,侧头问徐内官:“孤的冠正不正。”
徐内官笑得见牙不见眼:“正着呢,陛下丰神俊朗,自是俊美无俦,与娘娘十分般配,实乃天作之合。”
李文翾哼笑:“你倒是会说话,结束了孤好好赏你。”
礼官的声音层叠着卷向天际,那唱声可真是嗓门洪亮。
说了些什么,李文翾全没听,只是着祝相思,揣摩她这会儿怕是累极了。
可竟也似模似样地端着架子,倒颇有中宫风范了。
她从小就懒怠,读读一会儿就犯瞌睡,不走路,稍远些就要传轿子,身上没二两肉,瞧着风一吹就能倒似的,其实既会骑马又会射箭,上了马,又是一副英姿飒爽的样子了。
这个人陪了他小半生,一路走过来,身边总有她的影子,会轻声唤他阿兄,被逗闹了眼睛瞪得溜圆,有时候还要上手,只是没甚力气,打人也像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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