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没有回答,目光毫不动摇地凝视着空荡荡的天花板,也许他在享受疼痛过后这令人恍惚的片刻宁静。
庞德没有打断他的享受。他知道这已经是垂死的父亲为数不多的享受了,生命诞生之初是一条洁净的河流,如今到了枯竭之时,留下的只有污浊的粘液,但它还是令人依依不舍。庞德的手指碰到了父亲枯槁的手背,这只手不知道开过多少次枪,杀死过多少人,可令他感到惊讶的是,这只苍老的手竟然是柔软的。
这一刻,他冰冷的铁石心肠似乎也有了一丝软化,想起童年时为数不多的几次父爱亲情。庞德不喜欢这样,不管他试图变成什么样的人,或是自认天生就有冷酷无情的本性,可似乎总有那么一些生而为人的弱点,让他心中响起警报。
他放下那只瘦弱的手,轻轻抚摸父亲因患病而快速消瘦的脸庞。
他已经宣战,就要在今晚创造一个新的家族。
庞德年轻有力的手掌落在父亲颈边,手指还能感受到凸起的血管和脉搏的动静,虽然不强烈,但却很稳定。他知道父亲的生命力一向顽强,也许还能依靠药物和设备活上好一阵子。
庞德承认自己犹豫了一下,哪怕只有几秒钟,都足以让他感到烦心。
结果在那几秒钟后,老人张开的嘴动了一下,发出了微弱但十分清晰的声音。
“是你的。”父亲说,“但是不要……”
庞德的手掐住他的喉咙,也许他还有别的话想说,但再也不能说了。这一下一点也不费劲,就像在快要熄灭的蜡烛上轻轻吹一口气。
这件事是一定会发生的,所有人都知道。
他松开手,关掉仪器,为死者盖上被子。
父亲不是被死神和病魔打败,而是被他的继承者,被他唯一的儿子送去另一个世界。这个结果他一定更乐于接受。
庞德离开病床,关上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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