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底线上蹦迪,还觉得自己特别有理。”孟茱眼里的火光,能燃起窗外几棵高壮的梧桐树。
“底线啊....”柳枝枝深有同感。
看孟茱茂密的黑睫下扑着一层失落,她拿自己安慰,“都会好的,孟孟。我当初就是太没底线。你看,现在时间过去,都会好的。”
“你?”孟茱纤眉一挑,“谁忍心怠慢你!瞎了眼了?”
激昂的情绪煽动下,柳枝枝也越想越气,有种不知如何安放的怅惘不断发酵。
“有那么一个人吧。怎么凶我奴役我,我都屁颠儿屁颠儿往上凑。长时间下来,那个人就觉得,我随意凑合凑合也没关系。”
四年前的柳枝枝一定不会想到,如今提他名字都嫌弃。
受难姐妹抱头互相取暖,孟茱问,“那现在呢枝枝?现在你的底线是什么?”
“现在啊......”柳枝枝望着窗外,天边只有几颗零散的星星。
肉眼看去,白点子稀落落,连不成漂亮的星座图。和她不切实际的职业蓝图一样,灰暗,飘渺。
柳枝枝咽下心酸,苦笑道,“现在,我就希望快点找到工作,好好工作。”
至于爱情这种高价稀有物,可能本身就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愿以偿。
实践出真知。在她心里,钟嘉诚的分量还没五百块钱来得重要。
有父母有工作有朋友,日子磕磕绊绊也照过。柳枝枝无奈地咬着嘴唇,如是慰抚自己。
手指被孟茱紧紧握住,柳枝枝听她好温柔地告诉自己,“会有的枝枝。你不要想着‘我的真心被辜负了’,要想着‘其实是我结束了一段不愉快的关系’。”
“是这样吗?”
孟茱微微一滞,“当然!”
*
去看日出的地方是江城最近新开发的一个隔海度假村,离这边很远,得穿过大半个城市。
凌晨四点闹钟响起,三人带上防晒霜和墨镜,听着橘子海和草东没有派对的歌单前往海边。
车窗外是深蓝色的天空,绿树飞快划过,随着时间,天色在立夏的晨曦中逐渐变成青蓝色。
海边公路两旁可以停车,孟侦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打开车顶。
“枝枝,五点半了!”孟茱拍拍她。
夜幕卷起,天边冒出一条红色弧线,一缕阳光刺破黑暗的缝隙,东方天际打开一片橙光,海面渐渐褪去黑澄澄的颜色。
孟茱打开相机,率先下车。柳枝枝也浑身热腾,跟着眺望远处。只有驾驶座的孟侦一动不动。
她弯腰问,“孟老板,你不下去吗?”
“你想下去?”他掀开眼皮。
这话问得柳枝枝不如何是好。
这种浪漫场景,就算不是和以前的钟嘉诚看,她也不想跟一个心情阴晴不定的男人在车上看。
“你不想吗?”她“高情商”发言。
孟侦戴上墨镜,长话短说,“孟茱刚失恋,需要私人空间。你过去合适吗?”
“......”
柳枝枝看他这会儿应该情绪还行,半睡半醒的样子,估计也没力气生气。
她思量片刻,“那....好吧!”
“不情愿?”他咍笑。
“没有没有没有。咱们在车上看,车上看。”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多亏孟茱,她才能实现一个小愿望。
算了,哪里看都一样。
柳枝枝重新站起来调整位置,侧头望着那片燃起一片红霞的大海。
黑夜渐渐消弭,水波粼粼的海面上,蓝色波浪尖角泛着一颗颗晶莹的红宝石。
太阳渐渐升起一个红晕半圆,给旁边漫无涯际的整个古镇头顶,洒下一层绚丽的暖光。
不一会儿,红色光芒加强变大,太阳露出大半个圆形红影,即将喷薄而出。
听到旁边的呼吸声,柳枝枝侧眸,凝望着孟侦的侧脸。
孟侦这双幽深的龙眼,眸光多了几分浅碎的橙金色。
长睫羽翼下,他浅浅笑着,凑近了看,原来他有两条淡淡的卧蚕,在那对淡青色黑眼圈下,笑时浮现。
柳枝枝鬼使神差地想起一句话,每次日出都是一次新生。
“还没看够?”孟侦扭过来,伸头上下打量她。
“你别看我这么深情成不成?”
黑白分明的眸子,掀起柳枝枝胸口一阵波澜。
她眼里雾色带花,僵硬地垂首关齿,嗔怪道,“你怎么开口胡来?”
孟侦哂笑,“没见过男人啊?”
......没见过你这种凶巴巴,还怪好看的男人。
柳枝枝缩着膀子连忙否认,脑袋摇得跟个波浪鼓似的。
“行了,不笑话你。”
孟侦抬手拖她的脑袋,柳枝枝后脑勺一凉,兀地一缩侧目看他。
“日出了!”孟侦目视侧前方。
随着滚滚波荡起伏,虹光伴着整个红色圆球如期而至,太阳越升越高,面前美色辽阔无垠。
柳枝枝探着身子往前看,接受晨起的浩壮太阳,洗涤她内心尘蒙已久的晦气。
“柳枝枝,你头发乱了。”
“唔....”她将中分长发按到后面。
身后快门咔嚓咔嚓响起,柳枝枝回首,孟侦垂眼看屏幕,评价道,“光影效果不错。”
她又羞又恼,说话也不敢大声,“干嘛拍我?”
孟侦像是只品出几分嗔味,轻佻右眉,“夸你好看,你这兔子撒娇呢?”
内里下起泼天大雨,柳枝枝心脏扑通扑通,牙关跟着打结。
避开孟侦痞酷的眉眼,和肌肉牵扯下必然就有的,那两轮殚见洽闻的抬头纹。她扭头看眼前东起的晨曦。
抬眸间,身旁的孟侦开口,“会好的,太阳出来了,永远是春天。”
声音低懒,又有点沉着的感觉,配着他缓缓的语调,特别有说服力。
这弯红阳,是柳枝枝见过饱和度最高,最有力量的破晓之光。
*
那天早上过后,柳枝枝开始频繁地做梦。
梦到她变得和孟茱一样,梦到孟侦拿着银色粗针管给她打脐钉,也梦到他在日出下的那张顺时而变,深刻英隽的侧脸。
时间久了,柳枝枝心里一片刺挠,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三木会员公众号每天都会发消息,有时是新品,有时是优惠活动。
柳枝枝忙着找工作,没再去过牛肉面馆,偶尔上孟茱朋友圈,给她的辣妹照片点赞。
有次在铺子里碰到孟侦和柳大壮谈事情,她躲躲闪闪,问了就是在写公众号,在投简历。
童心安慰她好事多磨,父母每回都小心翼翼询问,完了又让她好好休息。
合适的工作不好找,要么钱太少,要么觉得她没经验,不好上手。
没个声响的邮箱和信息栏不是摆设,柳枝枝开始想,离了金融圈和钟嘉诚,她好像就是一个没有价值的人。
盯着墙上的清单,她的眼眶逐渐发热。
咚咚咚。
“晴子,在家吗?”隔壁邻居王大妈在破着嗓子喊。
“晴子——”
缓下溃败的心情,柳枝枝去开门。
王大妈拿着炒菜铲,铲子边缘粘着几粒炒熟的黄色鸡蛋碎,脸上堆着亲切的褶子,“枝枝,你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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