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像是被抽去了挣扎的力气,颓然倒了下去。他一动不动的任由家仆们围着,张开嘴,大口的喘息着,却觉得胸口闷得厉害。
好像真的有灼烫的浓烟顺着气管进入肺腑,每一口呼吸都让他痛的撕心裂肺。
怎么会不痛苦呢?
那么大的火,连屋子都能烧塌,她怎么会不痛苦?
南乐那么喜欢水,她是在江河上长大的姑娘,便是死也该跟鱼一样随水而去。
不,她还那么年轻。
还不到二十岁呢!她怎么会死?
她还有几十年的人生,她应该平平安安活到八十岁。
他们应该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未来。
他将自尊抛下,他任由泥泞满身,只是想拿自由换与她有一个未来。
他还有很多话没有告诉她,他还没有好好补偿她,让她回心转意。
他已打点好了在金麟的一切。
他以为很快就能与她相见。
可她怎么会死呢?
还是死在火中。
那该有多痛啊?
他恍惚着好像看熊熊燃烧的烈火将晃动的珠帘,连带将珠帘后隐约的身影一并吞没。
他挣扎着伸出手,仿佛已经能够触到虚幻的火焰的热度。
林晏咳嗽着,咳得撕心裂肺。
片刻后,他才开口,这一次连声音都变得嘶哑。“回去。”
家仆们面面相觑,“回哪里?”
林晏极为艰难的深吸一口气,用力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才将话说了下去,“备车,我要回去。回新京。”
他要回去,无论如何,他要再见她一面。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地方是错的。
肯定有地方出了错。
他不信南乐会死在火中,他不信那宅子多少年都好好的,偏偏在这个时候起了火,偏偏是西厢房起了火。
谁都没有死,偏偏死的是南乐。
他要怎么相信?怎么相信一切就巧成这样!
·
精心准备的饭菜凉透了也没能等到本该到来的客人,只能一样一样撤掉。
那间让太守费心请了各路巧匠精心打理过湖边的小院子,也只能落了锁。
清丽雅致的花廊下,设着一张藤床,进门地铺青绿绒毯,山水大理石桌,沿窗是紫檀梳妆台,一列青绿玛瑙屏风,床外是湖色的床幔。
这样一间青绿淡雅的屋子,到了春夏之季四面都是各色的鲜花,倒不是特意种下,只是这地方选的好。
明湖之畔,一向是景色独丽的,这小小的院子像是一块小小的镶嵌在明湖旁边的玛瑙,从窗中一眼便能看见山水,走出十米便能泛舟于湖上。
湖心有一方小亭子,平日有浮桥可以上亭,撤下浮桥,那方亭子便是个极秘密的所在。
这一方小小的院子本被当做一份礼物,却没人知道从一开始,这份礼物便没有送出去的可能。
瓮中以清水供着的鲜花未能等到赏花的人,被关在那小小的瓷翁中,一日日的蔫了下去。
太守府中的下人们大多听说了主人突然离开金麟要回新京,却没几个人能说清楚是为什么,府中人心惶惶。
刚有一点起色的招兵之事跟着林晏的离开也搁置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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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的船上,银白的月光伴随着船只而轻轻在眼帘上摇晃。
江风吹动帘子,透出一角春光与江河。
少女背对着他,脚步轻快的往外走,稍一矮身,娇小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那一线春光之后。
陈旧的布帘严丝合缝的挡住船口,狭小的船舱之内一片昏暗。
林晏情不自禁的跟着追出去。
远处青黛色的高山,奇绝的立着,笼着一层薄薄的云雾,难以形容的瑰丽。
少女赤着脚从容的立在船头,潮湿的江风吹动着她漆黑的长发,她从风中回过头来看向他,裙下的小腿线条纤细优美。
那样一双亮的跟星子一般的眸子,含着笑。
长日的热烈阳光亲吻着她的肌肤,将她的面颊晒得微微发红。
她笑着,轻盈的跃下船头,尽情的沿着小船游了一圈,像是山水所孕出的灵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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