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离开西苑时又一次遇到了散骑常侍萧衡。她见了卫渊的耳目,心中不快,却不好发作。萧衡毕竟是天子近臣,纵使不是卫渊的亲信,他出现在西苑也属常理。
“殿下金安。今日陛下可平稳?”
她见了他这样恭顺的面目,心中怒火更盛。她曾试图借萧衡离间卫渊和北地士族,可她亲自服了鸩毒,以自己的性命作伐,也未能彻底罢黜萧衡。
萧衡的仕途是她失败的佐证。卫渊再偏爱她,他与追随者之间自有盟约,决不肯为了她影响双方的和睦。
“自然平稳。”她微微颔首答复。“常侍若无他事,恕我不便奉陪了。”
“臣有一事不明,还请殿下示下。”
她原已携了仆婢要离开,如今只好强按怒火停下。“常侍请讲。”
“还请殿下退一步说话。”萧衡示意。
“这都是我的亲信人等,并没有值得回避的。”她冷冷地盯着他。
“殿下当日为何一定要陷害臣等?”
她深觉屈辱。原来她身为一位公主,在他们眼中竟然还没有复仇的资格?他们凭什么认为她会甘心忍受他们的侮辱?
她仍是假作不解,反问道:“常侍何出此言?”
“臣的贺仪,为何到了殿下手中就有了砒霜?”
她强压怒火:“常侍该想一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贺仪里下毒。将军或许会为了常侍的才华起复旧人,我却并没有那样宽容。”
“这实在是不白之冤。臣等固然曾劝诫将军警惕殿下,却未曾有相害之心。”
她心中冷笑起来。她在卫渊身边这些年,也明白了那些人的动机。
他们并不只是为了主上的安危排斥她,他们是要北地士族的女儿替代她。他们倾尽全力追随了出身北地的逆臣,一心寄望他问鼎天下,连带着使他们的家族沐浴荣光,若是崔皇后所出的前朝公主做了世子的母亲,关中旧族重新有了依仗,他们又当如何自处?
她看得分明,天下的臣子,各怀私心,如同汇集的群鸦,若饵食殆尽则各自飞散。她父亲的臣子尚且如此,卫渊的臣子更不必谈。
她知道自己如履薄冰的处境。她既然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那么她率先发难也算不上不义。他们对她和她的亲族犯下许多罪行,她就算是将他们每个人寸磔脔割,也算不上残忍。何况他们拥有许多依仗,她只是个孤立无援的女人。
她微微笑了笑,不再开口。萧衡却没有知难而退的迹象。
“殿下这些年想必很辛苦。”萧衡意有所指。
他是在说她屈事仇人辛苦,还是在说她存心复仇辛苦?
“有常侍一心相害,我自然存身不易。”她冷冷地回击。“你们举荐那样多的北地女儿,我当然辛苦。”
“将军的家事并非一家之事。殿下固然身份贵重,仍旧要遵守女子的道德。”
她笑起来:“我若是还有女子的道德,早应该将你们这些贼子寸磔脔割。”她是别无退路的孤女,道德对她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她为了自己仅存的亲族,是何等事都做得出来的。
她露了真面目,萧衡反而多了置喙的余地。
“殿下原本也可以不这样辛苦。”萧衡叹一口气,并不答复她的威胁。“将军为了殿下,这些年亦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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