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玩完了,事儿当然还是要办。
王庆峰抽了个时间,去找总规院相熟的领导,打算把翁美绪的事儿定下来。
他还记得那天是晴天。王庆峰最讨厌晴天,万物生机勃勃的样子总让他想起农村栅栏里的牛粪,猪草的味道像屎一样黏在鼻腔粘膜上,提醒他,直到死,他都是农民的孩子。
他要出人头地。
谨慎的性格和上进的功利心给了他晋升的渠道。总规院的领导欣赏他,承诺只要他愿意去到下面的项目部,那么院里可以额外提供一个“家属”名额。王庆峰同意了。他心里期盼着路弥如果没找到工作该多好——但翁美绪并不是好搞的人。
况且,翁美绪很好“用”。
跨进总规院大门,坐电梯上7楼。站在科长办公室的门口,他敲了敲门。
“请进。”
王庆峰推门进去,科长坐在办公桌后喝茶。“科长,上次的图打印出来了。”王庆峰把手上的文件材料递过去,科长面带微笑翻了翻,示意他坐。
“画得不错。”
“谢谢科长。”
“什么时候来上班?”
“五月下旬吧……那个时候毕业答辩也弄完了。”
“好。到时候找人事,给你安排住处。”
寒暄了一会儿,王庆峰打算提出名额的事情。他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心里早已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科长半倚在靠背上,眼镜片反射对面窗户外的光。
“科长,上次跟您谈的那个事儿……”
还没说完,科长轻轻一咳。
王庆峰一顿。
科长撑着头,重新拿起那些文件。那些文件王庆峰检查过不下十遍,绝对没有问题。他十分肯定。
“科长……”
王庆峰还欲提起,科长便打断他的话:
“这里——好像,有点不对吧。”科长指着图说。
“这份文件之前就给您检查过了,您过目以后说直接打印了拿过来,所以没有变过。”王庆峰马上回答。
“不对,你看这里,边线宽度太小了……还有,标注的字体怎么能是宋体呢?……外框也没画……”
领导一项项把他认为的错误指出来,而那些细节,早在之前就已经得到确认。这套图王庆峰改了很久很久——最近一段时间除了论文就是赶图,前几天终于完成拿给科长看——当时他还夸效率高,怎么就打印了一下,口径就变了?……
难道……是因为名额?
王庆峰捏紧了拳头。
他懂了。
科长又挑了几个错,全是无关紧要但不得不改的零碎。“拿回去再改改。”科长道:“辛苦你了。”
“……”王庆峰沉默了一下,轻轻吸了口气,挂上笑容:
“哪里的话。”
“年轻人,还是得多历练。”科长笑得很老道:“去吧。”
“好的,谢谢科长。”
走出办公室的门,直至拐角处,王庆峰停下来。
他看着手中的文件,嘴角抿得死紧。
这帮老不死的!
挑他的错,堵他的话,不就是不想提名额的事情吗?既然不想给,之前又何必承认呢?是因为他是农村出来的吗……是因为他关系不够硬吗?……他捏紧了拳头,纸张发出“咯吱”的声音。他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践踏,尽管这可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王庆峰站在那里很久,直到阳光移走。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王庆峰稍稍往里站,往那边瞧。
一个穿黑夹克的高大男人走到科长办公室门口,手里拿着报纸装的方方正正的什么东西,敲了敲门。那人从袖子里露出粗壮有力的胳臂,气质却低调谦和。他垂头摒神,等待门内的回应。
没有人应声,反倒是门从里面拉开。
科长亲自开的门。
王庆峰眯眼。
待男人进门后,王庆峰偷偷溜过去,躲在门边偷听。里面的人说话声音不大不小,他刚好听到。科长比刚刚要柔和了一些,男人的声线反而低沉。他们在商量什么?王庆峰把耳朵贴近,隐隐约约有“名额”、“留院”这样的字眼。王庆峰打定十二万分精神仔细听辨,然后,在那些窸窸窣窣、嗡嗡嘘嘘、恭维奉承的声音里面,他听到了两个字:
路,米;
路米?……
他心念一转。
应该是:路,弥。
……?
……
操。
今天室友许佳失恋了,全寝室出动陪着出去买醉。从酒吧回去的路上,四个女生抱作一团,许佳披头散发,大骂抢了男朋友的婊子。“该天杀的狗男女!”、“操你妈!”、“有本事当鸡去啊!抢别人男朋友算什么东西!”……女孩哭得狼狈不堪,眼线睫毛膏全混作一团。李夏蜻也帮着一起骂:“你别气了,贱人就算结了婚怀的也是百爹种——王八蛋帮别人养儿子还不知道呢!……”
路弥跟在后面,不发一语。
夜已深,小K建议先去宾馆凑合一晚,四人便又东倒西歪找了家酒店。等安顿下来,已是凌晨一点。路弥掏出手机一看,有一条付砚发来的消息。
“工作搞定了。”
她微微一笑,回道:“好。”
男人回得很快,不出一秒微信就弹出:
“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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