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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境用完早膳,剩下的便轮到他们这些丫鬟们吃,说是剩饭菜听着不大好,可裴境用的都是单独从大罐盘中特意拿出来的,单独放一个小碗小碟中,剩下的许多也都是干干净净。
况且在裴家,裴境每月的份例足足的,他中了案首后,老太太又从自己私库中每月补流风阁二十两的月银并各色米面鱼肉,夏日的冰冬日的火炭量也提升了一等,虽裴境并不缺这点东西,到底体现了老太太的态度。
老太太还发了话,其他几房庶出的公子们,也去科举,不管文举武举,哪怕只是中了童生也依照流风阁办理,都提升份例还有赏赐。
故而虽是裴境用的剩饭菜,却都是用的好材料,粥是碧粳米,蒸饺用的面是雪玉麦,更不用说其他鸡蛋小菜腌肉,也都是新鲜上好的。
沈妙贞并非今日在裴境跟前伺候的丫头,却因采梅雪这一缘故,也得了这个恩典。
用完早膳,徽墨便叫沈妙贞一起帮着烤书,洛京的冬日很潮,书放在柜子里久了容易烂也容易生虫。本来今日是打算拿到院子里头去晒,可下了雪,这些书若是被雪淋到更潮,这里头可还有些孤本。
裴境便叫人一本一本拿出来在炭火边烘,烘干些再一本本放好。
沈妙贞认真听徽墨讲怎么将书摊开,怎么放到炉边烘烤。
徽墨只示范了一遍,又瞧她做,看她做的像模像样的,心里点头,不是个手脚笨的,若是不伶俐,在流风阁干活可干不下去。
因今日下雪,裴境便不去角楼读书,而是在书房里头。
他住的主屋,卧室跟书房是连着的,因他喜欢轩朗开阔,卧室与书房之间也没打隔断,只用一扇黄梨木的大屏风隔开,外头便是书房。
裴境虽中了案首,现在又是冬假,他却并不肯放松,每日都要温书练字。
他从小心性坚忍,又始终觉得读书科举没有捷径可走,天道酬勤,唯有更加用功才行,需早早为乡试做准备。
他坐到书桌前,生宣已经在给他磨墨,也不知这丫头在看什么,磨的墨也稀稀的。
裴境有点苦恼,他的这几个丫头已经算是裴府出挑的,这个出挑并不是说容貌,他对那些有几分姿色变想飞上枝头攀龙附凤的狐媚子并不感兴趣。这指的是干活手脚麻利,凡事说一遍便做的很好,不用每次都耳提面命的提醒。
可哪怕流风阁的丫鬟都已经算是不错,却仍无法做到让裴境完全满意,就比如现在,这磨的稀稀拉拉的墨汁。
待她将墨条放好,裴境看了一眼,墨条面变得不平,一角缺了一块。
裴境板起脸,本想说她几句,看见她满脸向往的看着窗外的雪跃跃欲试,现在是冬假,别人都歇在家里,他自己勤奋不说,还要拘着丫鬟又研墨又烘书的。
心中叹了一口气,到底是二等丫鬟,不伶挑,年纪又小,罢了。
他便打算将那稀稀的墨汁到了,再重新自己磨,一眼瞧见那只白瓷耳瓶,上头挂着一串红。
拿过来一瞧,是五朵红梅被软绳串成一个结,下面还编了个络子,五朵红梅被串成了个圆形,虽简陋,倒别有一意趣,可见编的人心里有些巧思。
将耳瓶的木塞打开,一股梅花的清香扑鼻而来,梅雪在温暖的房里已经化成水,雪水清澈,不见一点杂质。
果然是一点点采集花瓣上的雪,不是用树枝上地上的雪混杂的。
白瓷瓶,混合着梅花香气的雪水,还有挂在瓷瓶耳朵上那络子,他没去梅园,脑海中却有了梅园的盛景,白雪红梅,一定极美。
他看向那个给他带来这雪中梅信的丫头。
瞧见她低着头,手里头捧着一本书,正是他的那本中庸,她拎起一页烘烤,等这页没那么潮了便再翻下一页。
她一直低头看着手里的书卷,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着,做的认真极了,不过是烘书,她却干的好似他在研读考卷似的那么专注。
她身上虽换了夹棉的衣裳,这身鹅黄嫩绿将她瘦弱的小脸衬出几分白来。
不过这身衣裳明显不合身,宽松不少。
对于认真的人,裴境总有几分欣赏在,这孩子是个可教的。
“端砚。”他开口叫她。
沈妙贞茫然抬头,有点没反应过来。
徽墨急忙推了推她:“公子叫你呢,快过去!”
沈妙贞放下手里那本书,过去行了一礼:“公子。”
裴境指着砚台和墨条:“可会磨墨?”
沈妙贞摇了摇头:“回公子的话,奴婢在老太太院子里干的都是杂活,没有磨过墨。”
想来也是,她原本一个三等丫鬟,也接触不到近身伺候的活儿。
裴境点点头:“无妨,你来试试,我教你。”
“砚台里先放一滴清水,墨条持平,莫要伤了角,划着圈磨几十下。”
沈妙贞小心翼翼的按照他说的做。
“你瞧瞧墨头可软一些了?这时候便得用些力,划大一些的圈儿,慢慢的来。”
虽只是个磨墨的活计,磨完后沈妙贞却差点出了一身的汗,因为这是头一回公子吩咐她做事,还亲自教亲自监督,她生怕出什么差错,惹了公子生气再丢了这一个月三百文的好差事,焉能有个不紧张?
裴境看了看砚台里的墨汁,用毛笔沾了沾写了一个字,不稀不稠正正好。
裴境满意了,见沈妙贞鼻头都沁出几滴小小的汗珠。
“以后你就在书房侍候笔墨吧。”
沈妙贞眨了眨眼睛,低头应了。
徽墨心里头惊讶,这个端砚实在好本事,得了公子的青眼,以后在公子身边伺候笔墨,还愁没有出头的时候。
她有点怀疑端砚是个心机重得,又瞧她那副长相实在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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